正文 第118章 新亭對涕(二)(1 / 2)

王曠家高高的院牆下,冉瞻、周小史搭成人梯,傅熙踩著冉瞻的肩膀,趴在牆頭向院中張望。

冉瞻呲牙咧嘴地問:“主上,瞧見了沒有?”

“瞧見什麼?這裏是後花園,全被樹擋住了。哎,好像有人,別晃!往右邊點”

周小史在底下喊道:“頂不住了,主上爬上去算了”

傅熙連忙趴上了牆頭,將冉瞻拉了上來,接著周小史一蹬院牆也上了牆頭。院牆下是大片花木,三人蹲在牆上躲在梧桐樹之後,透過茂密的樹葉影影綽綽看到隔著池塘的涼亭那裏有一群花花綠綠的人群。

冉瞻:“中間著曲裾深衣的少女應該是主母吧?”

周小史點頭說:“太遠了,看不清,想來應該是”

“哪個?哪個?我怎麼沒瞧見,長什麼樣?”傅熙著急地撥開眼前的樹葉,將周小史擠在一邊,遠遠瞧見一個身量纖細的少女頭頂著瓷罐,兩邊肩膀上各放著一個瓷盤,兩腿膝蓋間捆著一條絲帶,正顫巍巍地沿著鋪在地上的窄窄絲帶慢慢走著。

這位練習走路的少女就是王穆之了。皇族、貴族之間對坐立行走都有嚴格的要求。除了在長輩麵前低頭之外,行走時頭頂到腰間必須保持一條直線,雙肩不能晃動,雙腳邁動也必須保持一條直線,走路時行小碎步。

故而王穆之練習時,頭頂瓷罐,雙肩各放一個盤子,不能使其掉落。雙腿膝蓋也被籠起,走路時步子也邁不了多大,隻能沿著那條窄窄的絲帶行走。久而久之,習慣也成自然了。這跟現代社會咬筷子練習微笑一個道理。

王穆之孝期未過,身著淡青色的暗紋曲據,曲裾通身緊窄,曲裾下擺呈喇叭口,顯得仟仟楚腰不堪一握。裙裾上繡著不知名的暗紋,外罩淡色蟬翼薄紗,淡雅處多了幾分出塵的氣質。墨玉般的青絲,在腦後簡單挽成一個發髻,發髻上插著銀色的步搖。小巧的腳上套著潔白的絲襪,邁著靈動的碎步踩在黃色的絲帶上。長長的裙幅逶迤身後,挽迤三尺有餘,愈加顯得步態雍容柔美。

雖然隻看到是背影,傅熙一時竟然看癡了,不禁說道:“果然是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

周小史一抿嘴,:“趕明兒我也穿一身黑!”

冉瞻著急地說:“怎麼不回頭啊!”

周小史:“急甚子!走到絲帶盡頭就回身了,等等看”

這時,院牆下突然有人大喝一聲:“找到了!登徒子在這!”,一隊手持鋼刀的家奴冷不丁地從牆下跳出來。

傅熙、冉瞻、周小史神色大變,“哎!主上小心!”,傅熙正看得聚精會神,冷不丁地受驚,竟然從牆頭掉了下去。

“啊……”

“小姐小心”

王穆之驚訝地一回頭,涼亭處傳來“啪,啪,啪”三聲脆響,王穆之也摔倒在地。

建鄴琅琊王府中,司馬睿、王導、王敦、虞亮、戴淵正在一處商議軍事,氣氛緊張尷尬。

司馬睿麵色沉重地說:“蒙城太子行台發來急遞,大將軍命我等北上攻石勒之後,迫使石勒回軍。司空荀潘的太子行台也要求我等北上攻打石勒。你們怎麼看?”

王敦將表文扔在案幾上,不屑地說:“大將軍好大的官威,主上如今可是招討天下的盟主!還輪不到他苟晞來發號施令,主上不必理會便是”

王導見虞亮、戴淵不語,便說道:“大將軍那裏實在不必去管,他也不過是打著兩虎相爭的心思。隻是……司空那裏卻是不好推辭”

王敦冷哼一聲,說“有什麼不好推辭的,出頭椽子先爛!石勒連番大勝,兵鋒正銳,豈是我等能阻之?”

虞亮說:“主上不出兵實在不妥啊,司空大人可是奉主上為盟主,又同為承製。如今石勒攻滎陽甚急,隻憑郡守李矩能擋得了多久?一旦滎陽失守,則太子危矣!”

王敦皺眉說:“元規何其短視!中原已成諸方角力之所,我等隻管靜觀其變,太子危不危的跟我們有甚子相幹?中州已然是糜爛之地,正好趁此機會上表太子,請遷都建鄴”

虞亮大怒說:“身為臣子,出言如此不遜!陛下西狩,故太子臨難。太子行台再出差錯,我大晉朝就亡了!”

王敦瞥了虞亮一眼說:“何為出言不遜?我實說罷了!太子什麼人?吳孝王之庶子,若不是過繼給秦王作世子,哪來的秦王王位!說起來,大將軍扶立的豫章王好歹還是陛下的親子呢,比他可正統多了”

“大膽!宗室之事豈是我等議論的”,王導使了個眼色給王敦,“元規說的是理也是勢。太子行台若有閃失,將處主上於何地?”

司馬睿麵色變得更加陰沉,“洛陽傾覆,宗室淩遲,幸賴祖宗之德、諸位忠貞之士幫扶,才保我皇室苗裔。小王不才,身為宗室,坐擁江東之地,豈有旁觀之理。我意出兵攻石勒之後背,以解行台之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