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2章 交鋒(一)(1 / 2)

ps:第二更

“我隻想問……”,周顗緊盯著王敦,“有沒有人認真審判官司?有沒有人認真征收賦稅?有沒有人認真訓練軍隊?有沒有人認真推行教化?有沒有人認真辛苦耕田?”

“沒有!沒人去做!”,周顗一改往日狂士之態,一字一頓的質問:“寡弱至此,將何以濟?大家仍在窮嚼蛆,試問又怎麼能夠‘克複神州’?”

王敦訕訕地張嘴想說話卻說不出來,竟被周顗問住了。

傅熙遠遠地看著王導,不知道如何他回答。王導如何作答?其實回答在預料之中,那就是惱羞成怒,祭出鐵帽。

其實周顗所問的問題,歸根到底,隻是一個問題,那就是民生。忽略治國,自曹魏時就已經存在,開“清談”先河的“竹林七賢”時代,或多或少還能觸及民生。越往後卻越不堪。

穿著鶴氅,吃著金丹,搖著麈尾的清談名士們談得更多的是玄學,傅熙在清河跟裴憲等人清談時,已經見識了。至於踏實做事,如何處理民生問題那就會被視為粗俗。

王導被人尊為當世“管仲”、江東“夷吾”,主政江東這塊“根據地”用了不少心思,自然容不得別人如此質問,

“周伯仁!”,這回是王澄嚴厲地打斷了周顗的話,“中州彌亂,民生凋敝,中原人士背井離鄉來到這裏,受盡白眼,誰人不是無時無刻不想克複神州?豈有你說得那麼不堪?”

王澄乃是荊州刺史,“衛玠談玄,平子絕倒”說的就是王澄了。他從小跟著老哥前太尉王衍,琅琊王氏能有今日風光都是自王衍始。王澄年少時,就名滿全國。為人表麵上豁達大度,不拘小節,實際上驕傲蠻橫,洋洋得意,不知道憂愁畏懼,心胸褊狹,容易動氣。

因為王衍,王導、王敦都要讓王澄一頭,傅熙來江東之時,王承曾特意交代不要得罪此人。

這話確實不容易駁回。千錯萬錯,總有一樣不會錯,誰願意背井離鄉。周顗直言其弊,不僅觸痛了王導,也觸痛了在座的幾十位清談名士。

周顗不理王澄,看著王導、王敦說:“茂弘、處仲,你們說呢?”

所有的目光又望向了王導、王敦。王導沉默著。王敦也沉默著。諸葛恢看了看傅熙,傅熙搖了搖頭,示意其不要多話。

“其實,周公說得不錯”,打破沉默的竟然是琅琊顏氏的顏含。

王澄等人眼光一下子冷了起來。同為琅琊郡的士族,平時私交還不錯,顏含竟然公開放言支持周顗。

王澄:“弘都有何話說?”

“茂弘公、處仲公不好說,我來說幾句吧”

周顗:“可以”

“軍事,我不懂。我隻說民生”,顏含的嗓音清亮簡潔,“自懷帝始,在地方上,朝廷年年打仗,民不聊生,戶口減少。而南北的士族們呢?依舊以豪奢為榮,崇尚清談,競相買賣流民。搞得朝廷貧窮,個別世家豪富。正是這些時弊,才有苦縣大敗,洛陽傾覆,這是掌權人的憂慮,也是掌權人之誤!”

“掌權人之誤?你的意思是這責任讓誰承擔?”王澄立刻盯住顏含。

苦縣大敗,四十八名宗室王爺被殺,無數名士死於此戰,晉朝中央軍隊全部化為烏有。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王導,當年都是東海王司馬越的部下,對苦縣之敗刻骨銘心。如果真要有人承擔責任的話,那就是王澄的哥哥太尉王衍了。

“我沒有說讓誰承擔,這些時弊非一日之功,有得甚至在曹魏時就已經埋下”,顏含還是朗朗而言,“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如果還向以前一樣,隻知清談不知民生。真不知道我大晉朝還有幾個洛陽可以傾覆”

王澄:“你的意思是茂弘、處仲徒居高位,隻知清談不辦實事?中華群士,碌碌無為,毫無優劣?”

顏含一凜:“我沒有這樣說。再說……除了周伯仁的正義,鄧伯道的清廉,卞望之的氣節,剩下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好風骨!傅熙不禁對顏含刮目相看,本來接到昨晚的諜報,還以為顏含是自私自利之人,沒想到顏含竟然還是個重行實,有節操之人。

王澄已經動了殺心,不依不饒地質問:“好膽!那你的剛才話中的意思是什麼?”

“那平子的意思是不是繼續像以前一樣,隻知清談,窮嚼蛆?”,諸葛恢接言了。

同為琅琊郡出來的士族,諸葛氏可不怕王氏,諸葛恢沒有顏含那樣的避諱。

所有人盯著諸葛恢。諸葛恢一揮麈尾,大袖飄飄地向人群中間走去。漠漠地望著王氏子弟,嘴角微微一挑。

“好清談不務實,胡吹海侃,正因為言論和行為,相隔得如此遙遠,史書遂留下太多掌權人物們美麗的空話、大話、假話、謊話和義憤填膺的表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