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由也說:“巫女小姐,你就是當時的千葉姬吧。那個叫阿春的下女,她的死一直讓你耿耿於懷。”
櫻裏低下頭,想起了那年輕的女孩子。阿春很活潑,偶爾有些冒失,“千葉小姐,阿春一定會找到人來救您出去的……呃!”自己的性命尚且無法顧及了,卻還想著別人,那個笨蛋阿春。
櫻裏感激她對自己的這一份情誼,同時心裏也一直在愧疚。每天身處和多由也同一個屋簷下,心底那種焦灼和煩躁便會滋生。
所謂的人類怨恨,原本是跟巫女無關的情緒。
“多由也,即使我對阿春的死耿耿於懷,即使我怨恨著奪走了阿春性命的你,我也沒有複仇的能力……我現在這付中毒的身體,連自己都自身難保,還會對你造成什麼威脅嗎?”
“所以說,你心裏是在怨恨我的。君麻呂說的沒錯。”
“這還有關係嗎?”櫻裏苦笑。
說是怨恨著殺死阿春的多由也,其實,她更無法原諒的是自己。即使是侍奉神明的巫女,她所能做的事情卻如此有限。上一次是牽扯到了服侍自己的下人,這一次是害雲母在這種邪靈充斥的地方生病。
將來,她還會給身邊的他們帶來多少傷害呢?
她要離開這裏。
到與世隔絕的地方去。
沒有人就沒有紛爭,無論何時,這樣的事情總是正確的。
孤獨也好,寂寞也好,因此保有自由無羈的心不受約束的靈魂,她才能心無旁騖。
多由也卻告訴她:“你在害怕外界對你的影響。”
“什麼意思?!”
“你在害怕羈絆。”
櫻裏怔住,這孩子說了跟君麻呂一樣的話。原來她已經無所遁形,這些孩子輕易便看穿了她的麵具?還是,他們在胡說八道?!
“少自以為是了,多由也!你們又知道什麼!”
多由也轉了下笛身,直指向憤怒的她。“你現在這付憤怒表情,比起千葉的假笑麵具可要真實多了。話說回來,那個阿春隻是被千葉姬美麗的皮相給迷惑了吧,如果你沒有這張完美的臉,她還會心甘情願地為你死嗎……”
多由也冷笑,“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這種鄙薄的生物,無知,愚蠢,被美麗的假象迷惑。”
她的笛尖在櫻裏無瑕如玉的臉上劃過,帶起冰涼的尖銳感。櫻裏不由地打了個冷噤。
多由也眯起眼睛,眼神危險:“大蛇丸大人也被你迷惑了嗎?君麻呂也被你迷惑了嗎?鬼童丸?次廊坊?左近右近?還有我……有些人生得好,所以有了美麗的皮囊,受盡大家的寵愛;也有些人更幸運的是出生在幸福的家庭裏,父母健在,兄友弟恭。而日暮小姐你是屬於前者吧。而我們卻什麼都沒有!你覺得自己優我們一等了嗎?哼,應該少自以為是的人是你吧。”
櫻裏噎了,“我……自、自以為是?”
她擰眉深思,探詢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想法,難道在麵對著這幫孩子的時候真得是抱著眾生平等的心態嗎?即使是眾生平等,她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看成眾生中的一員。她總是高高在上,站在神明的左側俯瞰天下,紛亂,戰爭,烽火……
她總是冷眼旁觀。
多由也收回了自己的笛子。即使方才說了那麼一番長長的話,她仍舊臉色平靜。
“我知道你為什麼不喜歡這裏,日暮小姐。說實話,我也不喜歡。……你以為,被收留在這裏的孩子又有幾個想要留在這裏的?那是因為戰爭中遺留的孤兒,這樣的我們根本無處可去。所以,即使被利用,即使變成怪物……”
多由也撫摸著自己肩膀上的咒印,“不管是我,還是其他四個人,我們想要力量。而這個,隻有大蛇丸大人才能給我們。即使是當初,選擇跟隨大蛇丸大人的也是我們自己。我們並不是強行被帶走的……”
“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