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風,很烈,像刀子,緊緊地貼著地麵呼嘯而過,卷起厚厚的積雪,將陳舊的木窗擊得嘩嘩作響。
正月裏的村莊,到處彌漫著節日的喜氣。
辛勤勞作了一整年的人們,都渴望在這一個月裏,得到身體上的修養和精神上的滿足。
大鍋裏徐徐升起的蒸汽,伴著食物的香味,誘得人,不由自主的湊上前,貪婪的聞了又聞。
葉流雲艱難的睜開眼睛,渾身的酸痛,讓她的神思有些異樣的恍惚。
屋中木柴的清香,激得她一哆嗦。
怎麼會?
人血的味道,似乎仍飄蕩在鼻端,一眨眼的功夫,怎麼竟像從未發生。
她,不是死了嗎?
葉流雲記得,她被人用彎刀刺中,倒在地下的時候,身旁躺著的,是年幼的弟弟。
弟弟很可愛,她一直都很喜歡,白白胖胖的,粉嫩的臉上,滿是褪去了人間煙火的死氣。
他安詳的躺在母親的懷中,就像尋常睡著了的樣子。
母親的臉上,有一道極為醜陋的傷痕,血色中,白骨森森。
她牢牢的護住自己的孩子,即便已經死去,也要成為最後一塊堅硬的盾牌。
如此清晰,讓人不寒而栗的景象,難道隻是一場夢?
葉流雲閉上眼,再睜開,眼前的景象,同樣真實,但卻更加美好。
她伸手去抓大鍋上那些虛無的煙,滾熱的蒸汽,燙得她手一縮,心中倒是安定了下來。
這才是現實,真好。
她還活著,不必經曆,那樣撕心裂肺的疼痛。
門外有沉重而急促的敲門聲傳來,葉流雲猛地回頭,心中滿是驚懼。
她用力的睜大眼睛,眼睜睜的看著那些身著草原服飾,高舉彎刀的韃靼人,再次衝了進來。
父親的身後,是蜿蜒如溪的鮮血,眼見活不成了。
她那向來懦弱,從來都是被別人欺負,對人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的父親,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拚盡全力想要通知妻兒逃走,可終是遲了。
幾乎在一瞬間,葉流雲就明白了,她不是做夢,而是重生了。
上天給了她重獲新生的機會,但隻提前了五分鍾。
不知為何,在巨大的恐懼下,葉流雲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嗯,五分鍾,是從前的說法,換成現在的時間,是多少呢?
跨越時空而來,竟要再死兩次,她的內心,真的是崩潰的。
母親抱著弟弟,想逃,但一個婦人,如何敵得過身強體壯,揮舞著彎刀的大漢,不過短短幾步,就被追上。
弟弟被高高舉起,然後重重落下,飛揚的雪花,聲嘶力竭的慘叫聲,讓葉流雲心如刀割。
她環顧四周,操起灶台上放著的菜刀,就要殺出去,為弟弟報仇。
“你救不了他們。”
說話的,是住在隔壁的葉缺,黝黑的臉上,滿是不和身份的鎮定從容。
葉流雲知道,葉缺說的沒錯,上一次她沒聽,死的,略慘。
可是……
那是與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如何就能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