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蕭心中驚訝,略一定神,方才看清,敢情並非巨鍾生腳,而是一人頂著那口巨鍾行走,隻是鍾大人小,將他上半身遮擋住了。
那巨鍾來得好快,身如飛星擲丸,直至酒樓前。到了近處,那扛鍾之人放下巨鍾,隻是一個年老和尚,生得身形高壯,滿麵紅光,須眉如雪,五官圓潤,不帶火氣。他手持了條烏木棒子,梁蕭瞧這和尚身形熟稔,一時卻想不出哪兒見過。
老和尚站定,環顧人群,忽笑道:“熱鬧,熱鬧。”聲音洪亮,說罷舉棒擊鍾,隻聽嗡的一聲,洪鍾巨響,圍觀眾人紛紛掩耳。老和尚敲到三響,人群豕突狼奔,走了個幹淨。老和尚笑眯眯地道:“清靜多了!”反手之間,將銅鍾扣覆在地,堪堪擋住酒樓大門。酒樓掌櫃見狀叫苦連天:“賊禿,你把這個大家夥橫在門口,我還做生意不做?”但見他來得驚世駭俗,口中叫罵,卻不敢上前撲打。
老和尚嘻嘻笑道:“善哉善哉!和尚歇口氣兒,順道向施主討杯酒喝。”梁蕭聽得這句,心頭咯噔一下:“哎喲,是他。”醒悟到這老和尚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在棋坳中與秦伯符賭棋的那個厲害僧人。那晚夜色濃暗,梁蕭瞧不清他的麵目,雖知這和尚年紀不輕,但渾沒料到如此年老,驚訝之餘,又忖道:“為何隻見老的,那個圓頭胖腦的和尚娃娃上哪兒去了?”四麵瞧瞧,卻是不見。
掌櫃本就氣惱,聞言沒好氣道:“沒有沒有,一滴酒都沒有!”那和尚也不著惱,笑道:“和尚一分酒一分氣力,若是沒酒,這口鍾可就扛不動啦!”掌櫃見他如此無賴,氣得兩眼發昏,團團一轉,向眾夥計招手道:“來,來,把鍾移開,移開!”四五個夥計圍上來,一起用力,掙得麵紅耳赤,卻似蜻蜓撼柱一般,另有兩個食客也來幫忙,七手八腳一番折騰,銅鍾不過略略晃了幾晃。
一個夥計眼尖,向掌櫃耳邊咕噥道:“好像是寒山寺的那口鍾呢!”掌櫃頓時麵無血色。寒山寺大鍾天下知名,相傳這口鍾是唐朝拾得禪師所鑄,重逾千斤。唐代張繼便曾道:“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足見巨大洪亮。不過,寒山寺距城數十裏,這和尚竟將這個無與倫比的蠢物搬運到此,真如神人一般。掌櫃不由得心底裏連珠價叫起苦來。
脫歡見老和尚如此神威,有心結納,拍手朗笑道:“不用難為店家,我請大師喝酒如何?”老和尚望了他一眼,道:“你認得和尚?”脫歡一愣,又笑道:“敢問大師法號!”老和尚笑道:“你既然不認得和尚,為啥要請和尚喝酒?常言道:”無故獻殷勤,非奸即盜‘!“脫歡麵皮一熱,幹笑道:”哪裏,哪裏,自古英雄惜英雄……“老和尚不待他說完,哈哈笑道:”好笑好笑,這一百年以來,豺虎當道,豎子橫行,哪有什麼英雄?“
這句話讓脫歡大不服氣,高聲道:“大師這話不大對頭,大元太祖雄才大略,滅國無數,不算英雄麼?”老和尚笑道:“鐵木真麼?也不過是條光著屁股、逢人便咬的瘋狗罷了,算哪門子英雄?”脫歡對這位曾祖父奉若神明,聞言大怒,一時竟忘了和尚的厲害,喝道:“你這禿驢,竟敢侮辱先祖……”方覺失言,頓時住口。和尚瞧了他一眼,嘿笑不語。哈裏斯見勢不妙,帶傷搶上一步,向老和尚合十道:“敢問大師可是九如禪師?”
老和尚看著他中指上那枚碩大鑽戒,笑道:“蛇眼魔鑽?你是賀臭蛇的兒子?嘿,莫非他皮肉發癢,還要來中原討棒子吃?”哈裏斯麵肌一顫,冷聲道:“家父對大師當日所賜念念不忘,多曾囑咐晚輩,若見大師,知會一聲:多則五載,少則三年,必來中原與大師一晤。”他頓了一頓,又道,“他還說,大師胸懷廣闊,從不與晚輩一般見識!”他深知這老和尚神通絕世,是以加上這句話,僵住此老,以免他找自己一幹人的麻煩。
九如哈哈一笑,烏木棒倏地探出,點向哈裏斯胸口,哈裏斯不料他枉顧身份,腆顏出手,正欲閃避,誰知足下方動,烏木棒倏地一沉,到他腳底,一橫一挑。哈裏斯站立不住,順勢倒翻出去,那烏木棒卻又揚起,搭在他頸後。哈裏斯但覺巨力如山,身子全然不聽使喚,砰的一聲,被木棒按在地上,頭破血流。脫歡等人瞧在眼裏,均是麵色如土。
九如笑容不改,嘻嘻地道:“不是你老子說錯了,便是你記錯啦。常言道,‘柿子揀軟的捏’,和尚最愛欺負的就是你這等不中用的晚輩。”手腕一翻,棒子挑在哈裏斯下巴,哈裏斯不由自主飛向脫歡,火真人與阿灘雙雙搶上,欲要將他扶住,哪知方才著手,便覺力沉如山,別說他二人有傷在身,便是絲毫無傷,也難穩住。霎時間,兩人雙雙後跌,隻聽一聲慘叫,三個人四百來斤的分量,重重壓在脫歡身上。脫歡隻顧殺豬般慘嚎起來。另三人駭得麵無人色,拚力掙起,將主子扶了起來,細細一察,卻是斷了兩根肋骨,三人不敢怠慢,架起脫歡,飛也似的求醫去了。
掌櫃見九如恁地厲害,心頭更虛,拿出一壺酒,戰戰兢兢地道:“給你!喝完就走。”九如一笑,如長鯨吸水,將酒水一飲而光,舔舔嘴唇道:“好酒,還有麼?”掌櫃本是個出了名的吝嗇鬼,見他喝了這麼大一壺,心痛已極,聞言不禁跌足叫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九如笑道:“和尚說過了,一分酒一分氣力,現在不過半分氣力,怎扛得動這口鍾呢?”掌櫃氣得兩眼翻白,指著九如,哆嗦著說不出話來,梁蕭看不過去,忽地朗聲道:“老和尚,你本領高強,該去尋武學高手顯擺,欺負一個酒店掌櫃,也算能耐麼。”那掌櫃聽得入耳,連聲稱是。老和尚瞧了梁蕭一眼,將酒壺放在嘴邊倒了兩下,卻沒傾出一滴半點來,不由歎了口氣,木棒一挑,正挑在巨鍾頂端銅環處,嗡的一聲,巨鍾頓時升起三丈有餘,複又從天而降,無儔勁風刮得人麵皮生痛,旁人盡皆驚呼,抱頭四竄。九如大步搶出,將巨鍾穩穩扛在肩上,向梁蕭哈哈笑道:“小子,此去哪家酒樓最近?”
梁蕭失笑道:“好啊,還要騙酒吃!”九如笑道:“大錯特錯,和尚並非騙酒,而是化緣!不用這法子,誰肯給光頭和尚酒吃?”梁蕭聽得好笑,忖道:“這和尚倒也坦白。”掌櫃躲在梁蕭身後,色厲內茬地道:“哪有這種化緣的法子?簡直是偷、是搶……”話沒說完,綠衣女拎住他後襟,擱到一旁,笑道:“老和尚,我請你喝酒,好不好?”
九如打量她一回,搖頭笑道:“女娃兒,你莫不是也和那個元朝王子一樣,有所圖謀?事先說好,喝酒歸喝酒,和尚萬不會聽你的話。”綠衣女啐道:“你又老又醜,鬼才圖謀你!隻是瞧你饞得可憐罷了。”九如白眉一軒,喜道:“妙極,妙極!衝你這句話,和尚非喝不可。”綠衣女轉嗔為喜,道:“你這和尚,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好像我逼你喝似的。”九如笑道:“好好,算和尚逼你!”綠衣女正色道:“我想請的人,不喝也得喝,我不想請的人啊,打我殺我,我也不會請他!”說罷瞥了梁蕭一眼,嘴角掛著幾分冷笑。
九如點頭道:“善哉!女娃兒說得是,和尚這番矯情了。”綠衣女含笑道:“你這和尚豪氣衝天,姑娘十分喜歡,無論如何,也要請你喝兩壇的。”說著從懷裏掏出一隻錢袋,解開帶子,裏麵珠光寶氣,耀人眼目。九如讚道:“好有錢的女娃兒!”綠衣女笑道:“和尚,我也事先說好,這些錢都是我偷來的,你敢不敢喝?”九如一愣,皺眉道:“女娃兒越來越有趣了。無妨無妨,和尚坑蒙拐騙無所不為。管它偷來的金,盜來的銀,但凡有酒,照喝不誤。”綠衣女聽了,咯咯直笑,隻是她戴上柳笠,眾人自恨福薄,不能一睹佳人笑靨。但見她將一塊金錠遞給掌櫃,脆生生地道:“取十壇‘老太婆酒’來。”
掌櫃愣道:“老太婆酒?”一旁的口吃夥計壓低嗓子道:“就……就是……五……五美人酒。”掌櫃好半晌轉過念頭,急忙去辦。綠衣女笑道:“和尚,我們進去喝。”梁蕭早已氣得臉色鐵青,寒聲道:“賊丫頭,你欺人太甚了吧?偷我的錢請客,就不害臊麼?”綠衣女笑道:“小家子氣,我請客,你給錢,算是瞧得起你?”九如奇道:“敢情事主就在這裏,女娃娃,你被拿賊拿贓,手腳可不夠利落!”綠衣女笑道:“那又怎地?我偷過來請人喝酒,總比他拿過去嫖妓光彩。”九如點頭道:“說得好,說得妙,說得蛤蟆呱呱叫。”
梁蕭欲要反駁,卻又忍住。他雖然焦躁易怒,但卻輕財好義。說他小家子氣,委實不符。梁蕭早已見識過這老和尚的武功氣概,佩服已極,嘴上不說,心中已然有心結納,暗忖道:“就算你不請他,我若有錢,也要請他喝上幾杯。”想到這裏,便道:“也罷,賊丫頭,你們喝過了酒,咱們再來計較!”綠衣女本當梁蕭受此羞辱,必會動怒,與自己大打一場,卻不料這小子竟不生氣,真是大出意料,一時瞅著梁蕭,狐疑滿腹:“莫非這小色鬼怕了老和尚的武功,才不敢出頭,哼,欺軟怕硬,忒也沒用。”心中十分瞧他不起。忽聽九如道:“小姑娘,這酒到底喝不喝啊?”綠衣女瞥了梁蕭一眼,冷笑道:“當然要喝,不喝白不喝。”說罷與九如並肩進了“醉也不歸樓”。梁蕭正要上前,明歸道:“算了吧,那老和尚的‘大金剛神力’天下難逢對手,一百個你也鬥不過他。”梁蕭冷哼道:“我不與他們動手,瞧也不成麼?”撇開他手,走進酒樓。明歸隻得跟入,卻見九如已將銅鍾覆在堂心,與綠衣女各抱一壇“五美人”酒,相對而坐。以藍袍漢子為首的那群壯漢已然不見,想是趁亂去了,空出兩張八仙桌,梁蕭便與明歸上前,傍著一張坐定。
綠衣女拍開酒壇泥封,笑道:“和尚,我做東道,先幹為敬!”將酒壇湊近櫻口,一氣飲盡,拭去嘴邊酒漬,笑道:“我喝完了……”話音未落,忽地呆住,隻見九如麵前,已然放了兩個空壇。綠衣女訝道:“好和尚!你真會喝!”一時酒意上湧,摘下柳笠拋在一旁,雪玉般的雙頰上凝了兩抹嫣紅,更添嬌豔。九如又拍開一壇酒,笑道:“女娃兒生得忒俊,但喝酒的本事嘛?哈!可就沒有和尚俊了!”綠衣女大不服氣,道:“天山腳下,從來沒人喝得過我!”說著也拿起一壇酒。
九如笑道:“慢來,有酒無肉,就好比沒有士兵的將帥,不能成事!”綠衣女啐道:“和尚要吃肉就直說啊,何必這麼彎來拐去的。”向掌櫃道:“掌櫃的,烤一隻全羊上來!”九如笑道:“烤全羊?痛快痛快。”將手中半壇美酒一飲而盡,道,“女娃兒,吃了喝了,還沒問你姓名呢?”
綠衣女微微一笑道:“我姓柳。”九如白眉一軒,哦了一聲。
掌櫃見來了財神,忙叫眾人加緊忙活。不一會兒功夫,一隻濃香四溢的烤全羊抬上桌麵,綠衣女隨手撕了一片,送進口裏,讚道:“這烤羊與我家的不同,咬著酥脆,嚼著糯軟,少了些膻氣,多了一股甜香。”掌櫃賠笑道:“那是自然,烤羊之時,不同的火候,塗抹雞鴨豬牛等不同油脂,羊腹之內,還填有楊梅、桂圓、杏子、桃幹等十二味果脯。”
綠衣女道:“倒有這麼多講究。”九如扯下一條羊腿,大嚼道:“還是女人家的舌頭靈巧,唔唔,和尚可吃不出這些門道。”兩人談笑風生,頃刻間又盡數壇,九如左手托酒,右手吃肉,左起右落,右起左落,當真以一當十,吸盡了五壇美酒,肉也吃了九成,綠衣女心中不服,硬是喝光兩壇陳釀,一時雙頰如火,杏眼迷離,蛾眉如蹙還舒,櫻口未笑含情。
這時間,忽聽門外傳來叫喊之聲,十來個和尚衝了進來,個個手持棍棒。當先一名老僧形容峻烈,瞧得店內情形,氣得渾身發抖,棒指九如喝道:“孽障,你來掛單,卻偷走寺裏的銅鍾,這還不說,竟又在這裏和女子喝酒吃肉,佛祖的清規戒律,都被你這妖孽破壞盡了。”掌櫃認得此人乃是寒山寺主持弘悟大師,急忙上前,未及辯解,便被老和尚一巴掌摑倒,斥道:“你也荒唐,竟賣酒賣肉給出家人,讓西天佛祖蒙羞?”說著棍子一掄,便向九如打去。
九如避開來棍,站起身來,眾僧人揮舞棍棒,將他圍住。九如神色從容,嘻嘻笑道:“弘悟,你一口一個佛祖,卻知佛在哪裏?祖在哪裏麼?”弘悟一愣,厲聲道:“佛在你六陽魁首之上,祖在你雙目交睫之間!佛發霹靂,劈開你頑石心髓,祖放金光,刺破你昏花老眼!”九如冷笑道:“我看你才是頑石腦袋,老眼昏花!”弘悟怒道:“胡說八道!”九如哈哈一笑,道:“你看不見麼?”弘悟道:“什麼?”九如指了指鼻尖,笑道:“你想不到吧?”弘悟又是一呆:“什麼?”
九如仰天笑道:“來者無祖,去者無佛,芸芸眾生,迷惘執著,佛是什麼?祖是什麼?祖便是我,我便是佛!”這三十二字,字字若銅鍾大呂,震人肺腑,弘悟好似挨了一記悶棒,呆了一呆,厲聲叫道:“好狂僧,胡說八道,你偷銅鍾,騙吃喝,有什麼臉麵自稱佛祖?”九如大笑一聲,伸出烏木棒,將銅鍾一挑而起,擔在肩上,大步向門外走去,兩個和尚揮棒來打,兩根大木棒打在九如身上,頓時斷成四截。
九如將巨鍾一擊,仰天長笑,鍾聲笑聲相和,若怒蛟騰空,衝天而去,隻聽他朗聲吟道:“飲罷太湖萬頃酒,九天猶聞醍醐香;醉臥紅塵身自在,笑看征鴻成一行。偷了乾坤胸中留,騙得真如袖裏藏。摩訶般若波羅密,哪管世人說短長!”(按:真如:梵語,宇宙之本體;摩訶般若波羅密:梵語,即大智慧到彼岸之意)。
群僧跟著追出,但九如步履若風,須臾不見人影,弘悟沉思九如所言,腦中靈光忽現,不由得哎呀一聲,心道:“這和尚裝傻弄癡,但句句機鋒,不正是要點破我的心障麼?”思來想去,自覺若不逮著九如問個明白,這一輩子和尚便是白當了,當即叫道:“追,追!”連滾帶爬,追上前去,眾和尚隻道他要搶回銅鍾,也各持棍棒,跟著猛追。
梁蕭見老和尚一去無蹤,站起身來,走到綠衣女麵前,冷笑道:“你幫手逃了,這回誰來救你?”綠衣女以肘支頤,聽到他說話,也不抬頭,梁蕭當她小覷自己,一揮手道:“與你說話呢!你怎不理人?”綠衣女被按在肩頭,一個踉蹌,幾乎跌倒,抬起頭來,醉眼乜斜,臉兒如開透的桃花般嬌豔,扭腰站起,喃喃道:“小……小色鬼……嗯……你……你要死麼?”梁蕭一皺眉,伸手便去拽她,他算得清楚,這一抓有六七個後手,包管綠衣女無處可逃。卻不料這一抓竟牢牢抓住綠衣女手臂,下麵縱有無窮變化,一個也變不出來。梁蕭一怔之間,便覺綠衣女就勢倒入自己懷裏,梁蕭怕她使詐,急欲閃開,哪知綠衣女身子軟如輕絮,黏在他胸前,動也不動梁蕭大窘,推她道:“喂,賊丫頭,你怎麼啦?快快起來,咱們大戰三百回合!喂!聽到沒有……咦……你真睡了……”任他如何喝罵,綠衣女隻躺在他懷裏,玉頰火紅,秀目緊閉,睫毛翹長濃密,眉間似乎凝聚著幾分愁意。
明歸起身笑道:“小丫頭真是不知輕重,這百年陳釀是隨便喝的麼?美人固然人人喜歡,多了可是要傷身體的,‘五美人酒’下口容易,但後勁十足,老和尚神功蓋世,自能化解,嘿,這小丫頭有幾多斤兩,也敢與他拚酒?”他一臉的幸災樂禍,梁蕭都是哭笑不得,低頭看了綠衣女一眼,隻見她醉態可掬,令人十分心動,不由忖道:“這妞兒長得倒是蠻好看的,哼,不過長得好不好看,關我屁事。”他猶豫難決,忽聽明歸嘿笑道:“梁蕭啊,所謂英雄愛美人,這女子姿容無雙,倒是正好配你!”梁蕭一愣,紅著臉啐了一口,出了大門,伸手牽馬。想必是見他懷抱主人,那胭脂馬倒也十分乖順,隨他前行,梁蕭雖然厭惡綠衣女,但卻十分喜愛她這匹馬兒,忍不住伸手去摸,第一次,胭脂馬側身閃避,但第二回覺出梁蕭沒有惡意,便不再躲閃,任他撫摸緞子也似的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