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裏時,我晝夜紡線織布,食用的飯食都發黴,被折磨得麵黃肌瘦,更兼夏日夜晚,蚊蟲攪擾,酷暑難耐,三天一滴水未進,全身都幹枯一般。朝外麵大叫,也沒人理會。整整一天,我臥在地上沒有起身,感覺很冷,想去外麵太陽下曬一曬。傍晚時分,我醒來倚牆而坐,下巴抵在膝頭,渾身無力。昨天的時候,我還有饑餓感,現在隻是口渴,口渴得難受,什麼貴重的東西都比不上一碗清涼的水。可是外麵似乎並沒有什麼人------他們把我關在這裏,然後自己走了!
門縫被我撬開一個圓圓的小洞,看著空空的郊野,我重新振作力氣,用磨禿的棍子磨。不一會兒滿頭大汗,力氣也使盡了。正要躺下,卻見一條足有巴掌那麼長的蜈蚣,從我躺的幹草氈子下麵鑽出來,行色匆匆,朝我爬過來。
“蜈蚣!”我驚叫一聲,揮舞著木棍驅趕它。它不見了,我警惕的把氈子上上下下翻了好幾遍,才心驚膽戰的在對麵躺下。
我不斷做噩夢,夢到那隻蜈蚣從腳下爬過,晃動著觸須,爬向我的身體,而且這百足蟲越變越大,露著碩大的眼睛,要鑽我的鼻子。我嚇得不行,大聲呼喊,蹬腿又踢腳。每次驚叫都使我從黑夜中驚醒,全身裹著一層薄薄的汗。我便不敢睡,警覺的走來走去,躲避著蜈蚣,累了才縮在角落裏,不想迷迷糊糊睡去,然後重複夢魘。
第三天一早,我渾身高熱,額頭沁著冷汗,微張著雙眼,躺在地上起不來了。齊杏早上嘮嘮叨叨抱怨:“整夜都在說夢話,大聲叫喊,被鬼纏住啦!”我聽到小屋的門被推開,看到了宇臻的雙腳移動過來,不過很模糊。他低下頭看看我,把手放在我鼻子下麵,試著看是否還有氣息。
“這麼快就死了?”齊杏在旁邊嘀咕道,把我當死魚一樣前後翻過來一看,見我沒死,埋怨說,“你要麼殺死她,要麼就別碰她,看她現在半死不活的。還要我們照顧。”
“她被子晗玩弄之後又拋棄,也確實可憐。”宇臻停頓一下,蹲下來,吩咐道:“你去鋪床,我把她弄到堂屋去。”
於是我被移到堂屋去。
堂屋很涼爽,床上罩著白色的蚊帳,上麵鋪著細蘆葦編織的草席,不過我隻感覺到冷,一看到被子就迫不及待的拉過來裹在身上,然後閉上眼睛,用同樣幹燥的舌頭舔著幹裂的嘴唇。
“齊杏,拿水來!”
一瓢水,送到嘴邊。我眼睛眨都沒眨,一口氣全喝下去。
朦朧中感覺有人把被子掖好,我一陣恍惚,仿佛回到家裏。
我是被一陣嘔吐憋醒的,由於長時間沒吃東西,嘔吐得全是水,隻覺得把胃嘔得生痛,如崩裂一般。嘔得臉色通紅,眼淚都出來了。隨後,我歪倒在床上,如同死去一般沉寂。朦朧中,我感覺手臂涼涼的------宇臻抬著我的手,在蚊子叮咬的痕跡上,輕輕塗抹垂盆草的汁液。
這一病,就是十幾天。
在十幾天中的一個夜裏,宇臻和甘盤將一箱上好的珍珠和珊瑚放到了商方的主祭司伯遠麵前。伯遠半躺在藤榻上,手中握著兩顆銅珠,眯著眼睛,望著眼前深夜探訪的客人。當珍珠發出耀眼的白光時,伯遠的眼睛瞪大了,隨即他站起來,命人給兩位客人看茶落座。
甘盤向伯遠介紹宇臻,伯遠的眼睛瞪得更大,打量著麵前的年輕人,思緒飄到十七年前。那時,伯遠還隻是祭司身邊的一個學徒,新到王宮不久,一切都是陌生、惶恐的。祭司的脾氣異常暴躁,秉性古怪,伯遠常常受他的打罵。一日,伯遠又被責罰,不僅罰掉一月俸祿,還被罰關三天禁閉。到第二天的時候,伯遠實在餓得受不了,從暗房的窗戶中爬出來,正要往下跳時,望見王上的一個妃子帶著王子經過,王妃見他可憐,就命人給伯遠端來飯食,緩解了他的苦痛。那個妃子便是宇臻的母親,那個王子便是六王子,子昭。“想必閣下就是六王子?”伯遠動情的說道。
宇臻站起來,行禮道:“是,現在為掩人耳目,祭司可以‘宇臻’相稱。”
甘盤借此機會說明來意。
但是,伯遠具有瘋子的審慎和機智,委婉推辭道:“師尊共鄙人在朝中供職多年,王叔之勢大,二王、三王和三王咄咄逼人,鄙人人微言輕,即便想幫六王子,也難免心有餘而力不足呀。”
火光漸漸微弱,快要淹沒在燈盞中的麻油裏,伯遠望著熹微的光芒,眯起了眼睛。
甘盤走上前來,附在伯遠耳邊,許諾道:“王上正在位楚姬建造新宮,新宮未建成,宮殿布置與陳設均未落定,若祭司肯施以援手,籌建之事必定由祭司大人來籌措。”
多日來,伯遠正在位攬下宮殿籌措之事費心,若有人幫助奪得建宮之事,僅是陳設一項,便有諸多油水,恐怕不是幾箱珠寶美玉那樣簡單。於是,他許諾盡力一試。
一天清晨,我一睜開眼睛,看到眼前飛過一隻小蜜蜂,很快又發現了第二隻第三隻,難怪稀粥裏有蜂蜜的甜香味。這裏有那麼多花朵,有那麼多活潑的小蜜蜂,再加上溫和的晨曦,草葉上晃動的露珠,真是讓人神清氣爽。追尋著小蜜蜂,我來到外麵的大樹下,找到一個碩大的蜂巢,蜜蜂從那裏源源不斷的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