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院盛開的蜀葵花占據了我的視線,蜀葵花根莖挺拔,全身披滿細細的剛毛,花朵碩大而豔麗,有粉色、黃色、紫色、白色、乳黃,花瓣層層疊疊,花色交雜在一起,在陽光的照耀下,靜靜的盛開著,在這衰草迷離的初秋,能看到美麗的花朵,頓時使我身心愉悅起來。我徘徊其間,輕嗅著花朵,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停泊在上麵的蝴蝶。
顏如姐姐為宇臻臨走時的叮囑黯然神傷,十年的感情竟然比不過我們幾個月的相處。她難過抽泣,透過窗棱,抬頭望高遠的天空。此時,我正神遊於牆壁上昆穀的畫作。牆壁是支立性較強的黃土砌成的,此屋冬暖夏涼,的確比木屋要好很多倍。昆穀用黑色的顏料畫一個彪形大漢,頭上裹著黃巾,手中揮舞一柄斧鉞,剛好橫過頭頂。大漢旁邊,一頭凶猛的老虎,做下山俯瞰狀,它張開大口,露出鋒利的牙齒,髭須微微翹起,十分威武。我小心撫摸著老虎額頭上的毛發,驚喜道:“呀,真像!”顏如姐姐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我專注於看牆壁上的圖畫,目光停留在一幅後土的畫像前。後土,又稱女媧,傳說當時天地間人跡滅絕,隻剩她和哥哥伏羲存活,為人類繁衍生息,他們隻好兄妹二人成婚,這普天下的人,皆後土子民。傳說後土人首蛇身,而昆穀筆下的後土卻是一個美女形象,手捧荷花,身後有兩條長著蛇尾的侍女,她的麵容祥和寬容,衣袂飄飄,祥雲畢現,光芒四照······
光線漸趨黑暗,晚霞滿天,清冷之氣襲來,我和顏如姐姐相對坐著,倍感淒涼。因彼此甚熟識,所以沒有太多話語。忽然,我打個寒噤。顏如姐姐才意識到我受涼了,慌忙拿出一件蘆花編織的夾衣給我披上。我望往顏如的眼睛,發現她的眼睛紅紅的,不過她沒有表現出敵視的樣子,依舊十分平和。我也並無放肆,依舊小心翼翼。
天下萬民,通常一日兩餐,分別是上午日出至東南方,和太陽位於西南方向時,多數在日落之前的一個時辰,當時一日三餐是有權勢的貴族才能享有的消遣。而顏如平民出身,今日專門為我做好蓮子黍米粥,和熟蘋果兩枚。我們各自捧了陶碗,相對著,偶爾她會挑出豐潤飽滿的蓮子給我夾到碗裏,神色就如同對待她的小妹妹,或是孩子。夜晚,我們兩個又睡在一處,她睡在外麵。麻油燈熄滅之後,她輾轉反側。忽然,她翻過身來,小聲問:“你睡了嗎?”
“沒有,睡不著。”我坦誠的答,黑暗中看到她的眼睛還亮著。
她便笑笑,“你真是惹人疼愛。”
“你在想宇臻哥哥嗎?”我抬起頭問,把胳膊枕在頭下,靠她近一些。
她裹緊被子,蒙上頭,深吸一口氣,然後探出頭來,說:“想又有何用?他心中既然沒有我,任憑我再念再想,他也不會有任何回應。”
“姐姐何出此言?”
月光愈見明朗,牆縫四壁,蛩(qiong)聲四作,顏如姐姐支起胳膊,講述了她等候宇臻長達七年的故事,其中無不是生活瑣碎,莫如宇臻偶爾回家的路上見她背著許多新收割的黃麥,幫她背負回家;再如宇臻在河邊見她挑水,幫她挑回家。不知宇臻意圖如何,反正顏如心中蕩起絲絲漣漪。宇臻酷好遠遊,每年秋季忙完田間農活,還要去四處雲遊。這時,顏如心中就會被深深的思念填滿。但是一晃七年,宇臻仍然不重視婚姻大事,每日裏隻顧忙著四處結交朋友。顏如姐姐就這樣一直等。
看來,顏如姐姐真的對宇臻身世毫無所知,亦不知宇臻整日價忙忙碌碌所為何事。我無心將真想說出,生怕傷害她的心,這是一個多令人敬佩的癡情女子啊。傾聽著她的斷斷續續的講述,我漸漸睡去。睡夢中,還見顏如為我掖被角,恍惚覺得她像母親,又不敢睜眼怕夢境清醒。
齊杏風風火火的闖進來時,顏如姐姐正在拿著雙雞蛋從我頭頂往下滾動,意為滾去災禍,迎來福祉------那日是我生辰。顏如還專門為我做紅棗黃米糕,其中鑲嵌紅豆、綠豆、芝麻,還加入幹杏子,意為將來多子多孫,生活甜蜜。此時這美味的米糕正在爐火中散發出誘人的香味。顏如與我已成為很好的朋友,甚至有時我會以為顏如性情溫和,待我如此好,仿佛我們前世即為姐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