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飛雪(1 / 2)

清早打開門,看到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雪,雪還在下著,好像一時半刻還停不了。我坐在床榻前,覺得無聊,想去外麵踏雪,叫麒茉過來。麒茉匆匆跑過來,滿臉倦意,眼睛浮腫,上衣的腰帶還沒係好。“麒茉,你拿我前幾天穿的白皮鬥篷過來,我要去外麵賞雪。”

麒茉先是一怔,繼而轉去裏屋找尋一番,出來後,說沒找到。

“怎會找不到?我的衣服不是你收著麼?”

“可能是、可能是···我忘記放在哪兒了。”麒茉支支吾吾。

麒茉平素裏做事謹慎,這次怎得這樣不小心,可見不知心裏想什麼。她常常一心二用,做些事情就走神。想想算了,一件衣服,不見得自己會走出門去,說不定什麼時候不找它,它便自己出來了,我退而求其次,說:“你平時多留心,好在下雪天也不太冷,你暫且拿我那件鵝絨大氅來吧。”

麒茉應聲去捧了大氅來。我便披上走出去,不使任何人跟著我。路上,我走小心走路,暗地裏感覺身後有人跟著,便假裝不在意,走至僻靜處,果然看到麒茉在後麵偷偷跟著我。

唐纓的住處不比我們奢華。銅鼎裏還隱隱燃著鬆柴,雖然隻剩下熹微的火光,仍然比我們那裏暖不知多少倍。我去時,唐纓正在和人理論。原來是百工部的人,來追要唐纓差人強行拿來的鬆柴。百工部的人強硬,抱了鬆柴就往外跑。唐纓在後麵追逐,揚言要告訴王上,說低賤的侍者怠慢客人。可是現在找誰訴說呢,王上哪裏有功夫見她呢。她追逐出去,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頓時黯然了。

唐纓一直和六王子走得近,這是宮裏人都知道事情,如今六王子失勢,唐纓也免不得受到冷落。要知道,唐纓以前的生活堪比王公。經常隨父親帶兵打仗的奇女子唐纓,竟然因為一捆幹柴和人吵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等百工部的人走遠後,我才進去。進門便說明來意,悉數送去父親留下的金資玉帛,言說讓她多去走動,大家合力尋找解救六王子之法。唐纓倒是很直接,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毫不客氣的說:“不牢崇熙公主費心,我已經派人去捉拿故意讓馬受驚的禦人,請公主拿了財物回去吧。”

既然唐纓也看出來是禦人是故意陷害,那麼參與其中的禦人有兩個,是邀請我賞馬的禦人和做出定論的禦人,那說謊的禦人已經逃走。可是這不是根本,根本的是誰在背後主謀陷害,而不是隻注意皮毛。我正欲多說,唐纓下了逐客令:“我突然頭痛難忍,還是請崇熙公主回去吧。”我見唐纓如此不快,轉身告辭。行至門邊,聽到唐纓說:“六王子之事,公主不要操心了,你還是保護好你自己為妙。”唐纓對我的態度日益變化,開始戴上假麵好意敷衍,如今變得直接起來,幹脆連假裝的取消,直接將我排除在外。現在不是爭風吃醋的時候,她竟然這樣冥頑不靈,真教人無奈。我隻好回去。

雪還是又下了一天方才停止。雪後,竟然是明亮的圓月,地上的積雪映襯得大地十分明亮,宮城籠罩在銀色的世界中,還能聽到不經意的響動,引起的雪花撲簌簌下落的聲音。我翻來覆去,耳中回蕩著今日聽到的消息:子昭不孝子,故意獻野馬於王上,致使王上落馬,謀害生父,忤逆叛國,王上念及父子之情,特處之炮烙之刑;甘盤、候雀、昆穀,因給賊人出謀劃策,斬殺不殆······炮烙,炮烙之刑乃是在熊熊火堆上橫一根燒得滾燙的銅柱子,刑犯赤腳走在銅柱上,因為銅柱太熱,刑犯受不了,所以身體搖晃,墜入火堆中,被大火燒死。王上的心真是狠毒啊,竟然因為一個小小的過失,給親生兒子如此刑罰。閉上眼睛,我仿佛聽到銅柱灼傷皮肉的滋滋聲,忍不住沉下身子,蒙上頭。齊杏也不見蹤影,我買通過一個宮衛去尋找,沒有找到。皎潔的夜色竟然變成黑夜的煎熬,我不敢閉眼,覺得非常絕望。那天清晨,我實在不該穿那件晦氣的白色鬥篷,太大意,太大意······一百多條人命啊,我不禁閉上眼睛,發現外麵厚厚的雪變成了紅色,散發著熱熱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