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急。”羅飛揮手製止了曾日華的動作,“現在已經挺晚的了,明天再說吧。”
“挺晚的了?”曾日華一愣,顯得對羅飛的這個理由不太理解,他躊躇了片刻,想要提醒對方似的強調了一句,“我們可是在和Eumenides搶時間啊。”
“我知道。”羅飛凝起目光看著對方,然後他又輕輕吐出三個字來,“聽我的。”
羅飛的眼神中似乎藏著些不能明言的東西,但同時也透露出命令般的堅定。曾日華急躁的情緒便在這目光中安定下來。
同樣是專案組組長,韓灝下命令時通常是強勢的、不容辯駁的口吻,羅飛此時的態度與其相比要柔和許多,但這柔和卻又似藏著無盡的綿力,讓人更加無法抗拒。
“好吧。一切都聽你的安排。”曾日華在這綿力下順服地說道,“如果需要我做什麼,隨時吩咐都可以。”
“放心吧。有你大展身手的時候。”羅飛的目光中此時又充滿了勉勵的意味。
“行,那我就不操這個心了。”曾日華徹底放鬆了,他的眼珠轉了兩轉,思維又跳到了別處,“哎,羅隊,有個問題我實在是憋不住了,非得問問你不可。”
“什麼?”
“上次我來過你的房間,你是怎麼知道的呢?”曾日華納悶地撓撓頭,“我可是萬分小心,應該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吧?”
“因為你翻動過我的背包。”羅飛很爽快地回答說。
“那又怎麼樣呢?”曾日華不甘心地追問,“我確定保持了背包的位置和包裏的東西和原來是一個樣的。”
“但是背包拉鏈頭的位置變化了。原先有七格拉鏈扣沒有閉合,你翻完包再把拉鏈拉上的時候,卻有八格拉鏈扣沒有閉合。”
“就是這個?”曾日華看起來將信將疑。
羅飛淡淡地點著頭:“就是這個。”
“可是……你怎麼能……”曾日華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在拉合拉鏈的時候,通常沒人會把拉鏈完全拉到底部,末端或多或少都會留有一些未閉合的鏈扣。那天曾日華拉開羅飛背包的時候,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所以他還特意觀察了拉鏈頭所在的位置,這樣他在重新拉上拉鏈的時候,基本讓拉鏈頭回到相同的位置上。可這麼做還是留下了破綻!他實在無法想象,羅飛居然能分辨出七格拉鏈扣和八格拉鏈扣之間的區別。
“這個差別也太細微了吧,一格拉鏈扣,也就一個毫米的寬度,你怎麼能看得出來?”他把心中的困惑說了出來,“難道……難道你拉拉鏈的時候還會去數那些剩下的鏈扣嗎?”
羅飛的回答更讓他詫異:“是的。我數了。”
曾日華瞪大眼睛看著羅飛,半晌後才明白一些似的:“你對我們有戒備?所以你一直都在防著我們?”
“不。”羅飛卻否定了對方的這種猜測,“沒有那麼複雜,這隻是我的習慣而已。”
“習慣?哪有這種習慣?”曾日華顯然不相信羅飛的解釋,“不可能,你在騙我——嘿嘿,其實也沒什麼,當時大家還不熟悉,彼此之間有戒備也是正常的。”
羅飛笑了笑,他沉默了一小會兒,忽然說道:“這個樓層的電梯間門口鋪著一張地毯,你記得嗎?”
曾日華茫然地點點頭,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忽然提起這個。
“地毯在遠離電梯門那側的邊緣上,有一處破損,形成了一個不到一厘米長的缺口,這個你看到了嗎?”羅飛又問道。
這次曾日華搖了搖頭,神色愈發茫然。
而羅飛還沒有說完。
“那個缺口正好和地毯下的拚木地板從東往西數的第十二條縫隙相吻合——你如果不相信,現在就可以去看一看。”
“這個……你也數過?”曾日華倒不懷疑羅飛的話,他隻是不理解對方的行為。
“是的。我數過。”羅飛淡然道,“從我住進招待所的那天開始,這個情況就從未有任何變化。所以我知道,招待所的保潔員在打掃衛生的時候,從來不會掀開地毯去擦拭被覆蓋住的那部分木板。”
“可是……你研究這個有什麼意義呢?你在給保潔員打分嗎?”曾日華在一頭霧水中仍忘不了耍耍貧嘴。
“沒有意義。”羅飛挑了挑他的眉頭,“這隻是我的習慣。如果你還不相信,我還可以告訴你更多的沒有意義的東西。”
曾日華顯得很有興趣:“還有什麼?”
“招待所前台的掛鍾,顯示悉尼時間的那一個比標準時間慢了一分二十三秒,而顯示倫敦時間的那個,又比標準時間快了五十四秒;今天在前台當值的那個女孩,她的發繩是藍色的,並且在辮子上繞了四圈;招待所院子裏有五輛車已經超過兩天沒有動過,其中車號9563的那輛帕薩特左前輪正好壓住了地麵陰井蓋的三根鐵條;還有你,你上午開會時所用的油筆裝在了你警服的左側內兜裏,如果現在筆芯裏還剩下五分之二的油墨量,那說明你後來很少或者沒有使用過這支油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