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張海峰略讚了句。這樣的話,即使是杜明強和小順拿走了鉛筆,他們也無法把鉛筆丟棄到偏離規定路線太遠的地方。張海峰便又胸有成竹地吩咐說:“你帶五個人,沿途仔細找一遍,重點是那些有可能藏東西的路段,比如說田埂綠化帶之類的。如果人手不夠的話,到其他監區調一些輕刑犯幫著一塊兒找。”
“明白。”小陳招呼了五個人向車間外而去。從工作量來說,他負責的區域是最大的。不過隻要把一、二、三監區的犯人們組織起來搞個地毯式的搜索,他相信那支鉛筆隻要在自己的區域內,就一定不會漏過。
一番井井有條的安排之後,所有的管教們都即刻行動起來,投入到對那支失蹤鉛筆的搜尋工作中。張海峰則搬了張椅子,麵對著那兩排犯人坐下來。他蹺起二郎腿,把電棍掂在手裏把玩著,目光飄忽不定,不過不管怎麼遊離,他的視線至少會盯住不遠處的某一個犯人。
大部分犯人不敢和張海峰對視,在對方的目光中垂下了頭。張海峰見此情形便冷冷一笑,高聲道:“都把頭抬起來,看著我!”
犯人們隻好又抬起目光,硬著頭皮去迎接張海峰的視線。張海峰知道必然有某個人的心裏正藏著秘密,當管教們進行搜索的時候,這個人無疑會承受越來越大的壓力。一個人的嘴可以撒謊,但他的眼睛卻很難撒謊,張海峰希望通過目光的交鋒就把這個家夥找出來。
在一場場的對視中,張海峰最為關注的就是424監舍的那幾個人。從位置上來說,這幾個人離黑子最近,要想偷取鉛筆也是最容易的。而杜明強和小順還有外出的機會,嫌疑點更是進一步上升。而這幾個人此刻的表現也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都給張海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平哥是424監舍的老大,在入獄之前他更是江湖上為霸一方的“大哥”級人物。他的目光中帶著種與生俱來的凶狠和霸氣。當然在麵對張海峰的時候他會刻意收斂自己的目光,但他的天性仍然在眼底閃動著,那是一匹狼,即便披上了羊皮,也不足以掩飾他血腥的狼性。
阿山站在平哥身邊,與後者相比,他的目光顯得有些呆滯。事實上,他的整個人都透出一種木訥的氣質。據張海峰的觀察,阿山平日裏的話語也很少,在一堆犯人中,他似乎永遠都是最不會惹人注目的那一個。
但張海峰深知阿山的本性絕不像他外表看起來那樣老實。這是一個搶劫重犯,手段凶狠,而且是累犯,這樣的行徑顯然與他的表象不符。張海峰猜測這家夥一定是作了某種偽裝,他不想讓別人注意到自己。
在監獄裏刻意低調的人通常都會身負著某種秘密,或者是背有尚未查出的積案,或者是處心積慮在策劃著越獄一類的陰謀。不過這兩種情況都引不起張海峰的興趣,首先他無所謂什麼積案不積案的,那是刑偵隊的工作,而要在四監區策劃越獄在他看來則是癡人說夢。張海峰現在想到的是:阿山既然喜歡裝老實,那他應該不會去偷鉛筆。換個角度來說,張海峰相信拿鉛筆傷人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阿山身上。
如果按照這個思路繼續往下分析,小順倒是值得特別關注一下。這小子自己沒幾分斤兩,但素來喜歡狐假虎威地惹是生非。而且他這個年紀的半大小夥子做事情往往不計後果,偷盜鉛筆給自己壯膽、甚至行凶都是有可能的。
想到這節之後,張海峰便把目光轉到了小順身上。卻見後者正偷偷地用眼角去瞥蹲在地上的黑子,臉上似有興奮的神色。張海峰皺了皺眉頭,剛要發話時,小順已經把目光收了回來。見到“鬼見愁”正盯著自己看呢,小順嚇了一跳,脖子立刻勾縮起來,像是陡然間矮了一截似的。
張海峰暗自搖了搖頭。小順雖然沒什麼出息,但也算是個油滑伶俐的角色。如果真是他拿走了黑子的鉛筆,此刻不該是這樣一副按捺不住的表現。
轉頭再看看黑子,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這家夥都要比小順老辣得多。張海峰知道黑子原本是該吃槍子的,因為出賣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才撿回一條命來。此人不但手段卑鄙陰險,心思也著實縝密得很,這監獄裏的犯人如果有誰站在了他的對立麵上,恐怕很難討得了好處。
這樣一個家夥現在卻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委屈無助,一臉的惶恐。這使得張海峰不得不懷疑他這副表情的真實度有幾何。無論如何,黑子在廁所裏一待就是二十多分鍾,而他到底幹了些什麼也沒人能夠證明。所以“賊喊捉賊”的可能性到目前為止是無法排除的。
在424監舍中,還有一個人頗值得關注,這個人便是新近入監的杭文治。從管教的立場上來看,這人原本是一隻羊,可這隻羊現在卻落入了狼群中。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那羊呢?就一定會甘於忍受狼群的欺淩?剛入監的那天晚上杭文治鬧自殺,誰都能想出那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像他這樣的知識分子往往心高氣傲,別看他表麵上什麼也不說,仇恨或許已在他的心底瘋狂滋長。如果那支鉛筆真是他拿走的,恐怕比落在其他任何人手上都更危險。因為他既然已經自殺過,那他的報複也會是不計後果的。換句話說,在這個人身上一旦出事,就必然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