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犯人們照例去活動室收看了新聞聯播,然後各自回監舍休息。小順和黑子進屋之後相互間便橫眉豎眼的,隻礙著平哥在,不敢造次。平哥見時間還早,也懶得搭理他們,一個人把著撲克在玩。阿山依舊沉默寡言。隻有杜明強偶爾和杭文治閑聊幾句,不過杭文治總有些心不在焉的,也不知是在考慮越獄計劃呢,還是已嗅出了監舍中的異常氣氛?
晚上九點,熄燈鈴響起。小順湊到平哥床前:“平哥,洗漱麼?我給您打水去。”
平哥一搖手,冷冷說道:“今天先不洗了,一會兒還有事呢。”
平哥說不洗,小順、黑子、阿山也都不敢洗,平日此時擁擠的衛生間今天倒冷清下來。杜明強便拉著杭文治:“走,咱倆先洗去。”
杭文治有些猶豫,瞥著平哥悄聲問道:“好嗎?”
杜明強笑了笑:“你聽我的,沒事。”杭文治見他說得坦然,也就不再多慮。兩人便進了衛生間,各自擠了牙膏接了水,一人占著水池,一人占著便池,同時刷起牙來。
外屋的氣氛靜悄悄的,透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凝重。杜明強刷得快,完事了又到水池這邊來衝杯子。杭文治把牙刷杵在嘴裏,停了手上的動作問對方:“今兒晚上是怎麼了?”
“小順可能要吃點苦頭。”杜明強輕聲說道,“不管他們幹啥,你別插手。”
杭文治愣了愣說:“我管這閑事幹什麼?”說完又開始繼續刷牙。
“小順前一陣對你可不錯。”杜明強道,“我怕你心軟。為了這小子得罪平哥不值當。”
杜明強倒沒有瞎說。小順拍杭文治的馬屁可有一段時間了。在整個四監區,管杭文治叫“治哥”的,大概就隻有他一個人。
杭文治吐出一大口牙膏沫來,搖頭道:“他對我有啥不錯的?還不都是衝著你的麵子——他們都怕你。”
杜明強嘿嘿一笑,沒興趣再繼續這個話題,打了盆水轉身洗臉去了。
因為沒人催促,杜明強和杭文治兩人都慢條斯理的。等他們磨磨嘰嘰地洗漱完畢,正好也到了熄燈的時間。監舍的燈滅了之後,便隻有月光從氣窗中透進來。這朦朧的光線倒不至於影響犯人在室內的正常活動,但裝在牆角的監控攝像就徹底失去作用了。
“你們倆過來吧。”平哥把撲克牌往床腳一摔,原本盤在床鋪上的雙腿放下來,轉身換成了向外而坐的姿勢。
不用點名,大家都清楚“你們倆”指的是誰。小順和黑子連忙走上前,低頭垂手地叫了聲:“平哥。”
“蹲下,平哥要問話。”阿山站在一旁指揮道。小順和黑子乖乖地蹲在平哥腳下,悶著頭不敢作聲。
杜明強和杭文治這時也走出了衛生間,他們倆的床鋪在裏屋平哥對麵,見到這陣勢不方便過去,就在外屋黑子的床位上先坐下來,靜觀其變。
卻聽平哥冷笑著說道:“行啊,你們倆這次露臉露大了吧?”
小順愁容滿麵地叫苦道:“這叫啥露臉?我在禁閉室裏都快憋死了。”一旁的黑子則要老到一些,他知道這次自己弄丟了鉛筆,事端惹得可不小。平哥心裏肯定窩著火,這個時候最好少說話,裝得老老實實就對了。所以他斜著眼睛,隻是恨恨地盯著小順,卻不作聲。
果然,小順一開口就被平哥咬住了:“憋死了?你下午出來之後不是挺活躍的嘛,我看你憋不死,越憋越精神。”
小順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什麼了。
平哥“哼”一聲,開始切入正題:“你們倆自己說說吧,那鉛筆是怎麼回事?”
這次小順學乖了,沒有急著說話,而是先看了看黑子。黑子也沉得住氣,閉口不言。小順於是又偷眼去看平哥,卻發現平哥正瞪著眼睛緊盯著自己,他一下子慌了,連忙為自己辯解道:“我哪知道怎麼回事?黑子把鉛筆弄丟了,倒要我陪著關禁閉,我真搞不懂‘鬼見愁’是怎麼想的。”
平哥不冷不熱地“哦”了一聲,轉而看向黑子:“你呢?你有什麼說法?”
見平哥問到了自己頭上,黑子這才咧著嘴說道:“我確實丟了鉛筆,這也沒啥好說的,罰我不冤。就不知道是哪個手賤偷了我的鉛筆,拿回家捅他媽逼去了。”
這話罵得實在肮髒,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從黑子說話時的眼神來看,分明是衝著小順去的。後者立刻按捺不住:“操你丫的!你看我幹什麼?我又沒拿!”
“你沒拿,鉛筆能飛了?”黑子針鋒相對,“那天你負責裝貨,來來回回不知從我桌旁走了多少趟。除了你,誰能把鉛筆帶到廠房外麵去?”
小順翻了個白眼:“操,隨你怎麼說吧,反正我沒拿。你愛捅誰媽捅誰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