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有罪之人都要得到懲罰。
(1)
十月二十三日。
莊小溪回到家裏的時候心情很不好,即便李俊鬆做好了熱騰騰的飯菜在等著她,她也沒給對方什麼好臉色。
李俊鬆陪坐在莊小溪身邊,他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寧,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當晚飯快要吃完的時候,莊小溪首先開口了:“今天下午有個病人來醫院鬧事,是衝著你來的。”
“衝著我來的?”李俊鬆的表情有些茫然,“我都半年沒上班了。”
“就是半年前的事,說是你誤診了,人家是腎癌,你給看成了泌尿係統炎症。現在病人已經到了晚期。”莊小溪說話時的態度很嚴肅。
“是那件事啊?”李俊鬆想起來了,忙解釋說,“那可不是我誤診,是病人的兒子不想花錢看了,特意叫我說成炎症的。”
莊小溪微微皺起眉頭:“是這麼回事?”
“我騙你幹嗎?當時是拍了X光的,那麼明顯的腎部陰影,我能看不出來嗎?”
李俊鬆的委屈並未換來妻子的同情,莊小溪用埋怨的口吻說道:“你這人就是一點原則都沒有,別人叫你幹嗎你就幹嗎,每次到最後都得給別人扛黑鍋。上次那事教訓還不夠嗎?”
所謂“上次那事”,指的就是給唐楠唐公子換腎的事情。當時王獻被查出隻有一個好腎,李俊鬆本來是不同意繼續進行手術的。但是在肖嘉麟的壓力下,最後他還是屈服了。為了給自己贖罪,換腎手術之後李俊鬆開始積極幫助王蕾兄妹。可是由於王鈺占用了大量的醫保配額資金,肖嘉麟一直不同意接收王蕾入院治療,直到王鈺意外死亡之後,這個尷尬的局麵才得到了化解。
王鈺的死亡正是李俊鬆刻意為之,這事雖然沒有點破,但包括肖嘉麟在內的一些局內人均心知肚明。事實上無論是考慮醫院的財政負擔,還是考慮對更多病人的合理救治,王鈺的離世都是有益無害的事情。更何況王鈺早就成了一個植物人,他和兒子王景碩之間也沒有任何情感,所以他的死亡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更像是一種解脫。
可是執拗的柯守勤卻偏偏給出了一份對院方極為不利的死亡分析,這就給了王景碩借題發揮的機會。於是肖嘉麟便選中李俊鬆這個軟柿子狠狠地捏了下去,絲毫不念及後者曾幫他完成換腎手術的情麵。
這些事李俊鬆都曾對莊小溪說起過,原本是想得到妻子的安慰。可莊小溪卻認為事情的重點都在於丈夫太過軟弱,他從來不會拒絕別人,所以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傷害自己。而剛剛發生的“誤診”風波又一次證明了這一點。
“管他什麼教訓不教訓的。”李俊鬆嘟囔道,“反正我已經不當醫生了,隨便他們怎麼鬧吧。”
莊小溪重重地歎了口氣,她放下碗筷說道:“不當醫生你還能幹什麼?你還不到五十歲呢,後半輩子就準備吃軟飯了嗎?”
“我也不能算吃軟飯吧。”李俊鬆為自己辯解道,“這麼多年來工資都是上繳的,所以家裏的財產也有我的一份啊。”
莊小溪一句話就把對方頂了回去:“現在家裏的財產都是兒子的。”
李俊鬆的表情有些沮喪。沉默片刻之後,他終於鼓足勇氣提出了心中的要求:“給我點錢吧。”
莊小溪瞥著對方問道:“幹什麼?”
“嗯……相機壞了,得去修一下。”李俊鬆早已編好了理由,“大概要兩三千塊的樣子。”
“你對相機倒是重視得很嘛?”莊小溪冷笑道,“拍照這事能當飯吃嗎?”
“拍好也能掙錢啊,給雜誌社當特約攝影記者,收入也不少呢。”李俊鬆努力地遊說對方,“而且這個工作特別適合我,隻要把照片拍好就行,不需要去和亂七八糟的人打交道。”
“那你就用你的照片賣錢去吧,想從我這裏要錢是不可能的。”莊小溪的語氣非常強硬。
其實莊小溪並不反對丈夫玩攝影。細說起來,當初李俊鬆能吸引莊小溪的芳心,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身上具備一種浪漫的藝術氣息。之所以今天如此決絕,是因為莊小溪知道丈夫要錢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修相機。
最近一段時期,李俊鬆經常找各種理由要錢,這早已引起了莊小溪的警覺。一個月前,趁著李俊鬆熟睡的機會,莊小溪檢查了對方的隨身衣物,結果在攝影包的夾層裏發現了一隻從未見過的新手機。手機裏保存著一係列的通話記錄和幾條往來短信。所有的通話記錄和短信都指向同一個陌生的號碼。雖然那個號碼並未標注姓名,但還是很容易看出對方是個女人。
因為那幾條短信的內容正是男女之間在商量約會的事情,而且他們約會的地點是在楚崗風景區,如此偏僻的場所暴露出某種曖昧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