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會是這樣的時候！”段嵐皺眉，抱著我走下車立於人群之後。我舉目望去，四周的百姓皆是下跪，即便是站的佷後，卻仍然是非常顯眼。
奢靡的音樂隨風傳來，儀衛、車輿、冠蓋、羽麾所組成的浩浩蕩蕩的隊列，羽儀填街溢路，竟不見盡頭。已隱隱可以看見煬帝的車輦，以金銀為車，以珠玉為帳，以孔雀鷸毛為蓋。刻香檀為飛簾、花檻、尾木、階砌之類，其上遍以金銀覆之。巡幸隊伍浩浩蕩蕩有千乘萬騎之眾。
一排排侍衛用刀隔開圍觀的人群，站在道路兩旁。我把頭埋進段嵐胸中，期盼巡幸隊伍盡快過去。突然，我聽見一個粗獷的聲音，“你們見駕，為何不下跪。”
“我妹妹有病，極其虛弱。不便下跪，還望體諒。”段嵐不疾不徐地答道，說罷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遞上。
侍衛接過銀子，揣入懷中，悶悶地說，“且放過你們一次。”
我聽後舒了口氣，抬起了頭。不料那侍衛見我抬起頭，一時好奇，竟伸出手來想揭我的麵紗。段嵐伸手一擋，聲音中夾雜了一絲冰冷：“請自重！”
那侍衛被段嵐一擋，氣憤至極。拔刀便打，段嵐不想多事，隻是避讓。那侍衛見段嵐隻避不打，氣勢更加囂張。一時間，場麵竟一發不可收拾。幾十名侍衛圍住我和段嵐。紛紛拔刀相對。段嵐改用單手抱我，拔出隨身攜帶的劍。先前跪在旁邊的車夫也站起來，抽出佩劍。
段嵐邊避讓邊用劍挑開眾侍衛的刀。無奈抱著我，行動不甚方便，而人數差距又過大，不覺間已落於下風。跪著滿地的百姓已有人偷偷回首張望。
過大的吵鬧聲驚動了聖駕，一向喜好無事生非的煬帝竟親自下了龍輦，身後跟著眾多美人。侍衛們停止了動作，隻是拿刀對著我們。
我終於得以目睹了這位聞名曆史的皇帝，卻不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
按時間來算煬帝已是四十多歲的人，但時間卻似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麼印記。他依然是英姿颯爽，神采非凡。我默默歎息，隻可惜這樣的日子已經不久了。隋朝滅亡，也隻在轉瞬之間。
煬帝站在我們身前，段嵐緊緊抱住我，身邊已架了十數把鋼刀。
“爾等何人，為何見聖駕不跪？”煬帝的聲音中有一股屬於天子的威嚴。
段嵐沒有答話，隻是緊緊握住佩劍。
煬帝見他不答話，轉目看向我。一時玩興大起，一把便揭了我的麵紗。頓時，驚豔四方。煬帝怔了半響，最後說了一句，“真美。”隨即，我便看見了眾美人憤恨的目光。果然是位薄情的君主。
“美人，你可願意跟朕走？朕可以讓你享盡天下榮華富貴。”煬帝再次開口，雖是請求，卻沒有給人任何回絕的機會。
榮華富貴？嗬。煬帝大概也不會想到自己的江山就要易主了吧。
我直視著他，沒有絲毫的畏懼，“我可以和你走，但你必須放過我的哥哥。”
煬帝微微一笑，說：“朕答應你便是。”
段嵐更緊地摟住我，聲音冰冷：“我不答應。”
“朕和美人說話，有你說話的權利麼？”煬帝居高臨下地瞟了段嵐一眼。
我默默歎氣。眼前的形勢，我不和煬帝走已是不可能。況且，來日方長，又何必苦苦執著於一時。
“哥哥請歸家去吧。妹妹是自己願意和陛下走的。”我垂下眼簾，清聲說道。隨即轉向煬帝，“陛下請放過我的哥哥。”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美人又何須多說。”煬帝走上前來，從段嵐懷中抱過我。段嵐手指僵硬，竟也沒有反抗。良久，在我被煬帝抱上車前，回首一看，他仍然僵立在路旁，手中緊緊握著佩劍。春末的風吹過，竟有些絲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