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奇怪了?”我跟在他身後,抬頭向他笑。
“我沒有讓你跟我走,你卻一直跟著我。”段嵐嘴角勾起,說道。
“因為我無家可歸了。”我聳聳肩,答得理所當然。
段嵐繼續笑著說,“我好像沒有義務收養你。”
我不以為然,挑挑眉,“哦?如果你想丟下我,我怎麼可能還跟得上你。”
段嵐一笑置之,任我繼續跟著他。
走了一晚上,天開始泛亮的時候,我們到了一個不大的小鎮。段嵐在雜貨鋪裏用一兩銀子買了一件布衣,我脫下大紅的嫁妝,換上布衣。一個亡國的公主,和平民也是一樣的了吧。這樣的鳳冠霞帔,再穿也算是大不敬了。
布衣比綢衣,自然是粗糙了不少。穿慣了綢衣,突然換上布衣,有點微微的不適。段嵐幫我攏了攏頭發,挽起了一個發鬢。我把白玉簪隨意的簪上。昨日林清逸幫我簪的桃花本已是開到最燦,一夜後繽紛而謝。我鄭重的將它取下,灑入溪水中,目送著它隨流而去。花瓣飄在水麵上,點點嫣紅。
我用一塊幹淨的布將琴細細包好,負於肩上。九霄環佩琴,傳世古琴。能得到它,上天終究還是待我不薄。
十日後,我們到達了汴州。去洛陽城的必經之地。
汴州雖不及洛陽繁榮,也是一片欣欣向榮。我走在街上,不免東張西望。
忽然看見前麵人頭攢動,炮竹聲聲,敲鑼打鼓,十分的熱鬧。
我抬頭望去,一張簇新的金邊招牌,上書“聽雪閣”,一旁的紅色番旗上寫著一個碩大的“酒”。
“就這家吧。”我轉過頭笑盈盈的對段嵐說。
段嵐笑道,“一路上都吃我的,染兒是不是也想請我吃一頓?選了這麼好的酒樓,在下先謝過了。”
我笑意不退,答道,“好。”說罷率先走進酒樓。
小二客氣的迎上來,“兩位客官,這邊請。”
我們在一張臨窗的桌子上坐下。楊木做的桌子還散發著一股原木的清香,十分的幹淨。小二熱情的用藍瓷花杯斟上茶水,茶色清淡,雖不是什麼上等的茶,但至少能入得了口。
小二把手上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兩位客官要點什麼?”
段嵐掃視了我一眼。
我依然淡淡笑著。
“八寶野鴨佛手金卷炒墨魚絲,繡球乾貝炒珍珠雞奶汁魚片,幹連福海參花菇鴨掌五彩牛柳。”段嵐點得十分熟練,毫不客氣。
我忍不住歎了一聲
“怎麼?上官姑娘覺得請不起了?”
“我隻是奇怪段公子怎麼像是要把幾個月的飯都在今天吃了似的。”
“上官姑娘幾年才請了在下一頓飯,吃下去幾個月的飯也實在是正常。”段嵐臉上又掛起了亦正亦邪的笑容。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段公子請便。”
小二笑得臉上都開花了,“兩位稍等,小的這就去端菜。”
上菜的速度十分的快,一刻鍾菜便上齊了。所幸味道頗佳,每樣都嚐了些,剩下的也都吩咐小二賞給了門前的乞丐。算不上浪費。
“掌櫃的,結賬。”段嵐喊道,然後饒有興味的看著我。
掌櫃一陣算盤撥弄,抬頭道,“客官,一共是十二兩五分。”
段嵐用手指向我,“今天是這位姑娘做東。”
“十二兩五分。”掌櫃的又向我說了一遍。
“我沒有錢。”我淡淡笑道。
“沒有錢,姑娘不要開玩笑了。”掌櫃的說道。
“我的確沒有錢。”我並不急,重複道。
“姑娘難道是想吃霸王餐不成?”掌櫃的放下算盤,頗有些氣憤。
“當然不是。”我把包著琴的布解開,斜抱著琴。
“姑娘難道是想用這琴抵飯錢?”掌櫃問道。
我搖搖頭,“不是,我是想以一首曲子抵去飯錢。”
掌櫃一拍櫃台,“你若是用琴,倒還有些門路,想用一首曲子,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店裏的客人開始向我們看來。段嵐仍是饒有興味的看著我。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不值?”我笑著問道。
“你還是速速拿了錢出來,不要壞了我的生意。”掌櫃的有些不耐煩。
“我說過了,我沒有錢。”我淡淡笑道。
“你!”掌櫃的氣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一位中年男子從房中走出。
“老板,這個人要吃霸王餐。”小二急急的說。
“我不是吃霸王餐,我是以曲抵飯錢。”我糾正著小二的說法。
那中年男子走上前來細細打量我的琴。轉過頭對掌櫃說,“讓她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