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眼前這個近在咫尺的男子,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就沒了解過他。
他眨也不眨地盯著我,黑如點漆的雙眸間有太多難解的情緒,有一些生氣,有一些不甘,更有一些痛心。
然後,他笑了,如三月裏的陽光。他說,“我是段嵐。
我一時錯愕,不知他要幹什麼。
我用微笑來掩飾自己的無措,回答道,“我知道。”
他又笑道,“酒果然是解千愁的好東西,我還沒有醉,便解了愁。”
我盯著他,看他笑。隻能說,這個男人,行事十分的怪異。
他突然翻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跟我走。”他的手溫暖而幹燥。熱流從指尖開始蔓延,一直湧到心上來,我不禁收住笑容,有點神思恍惚。
“不行。”我突然聽到了一聲冷到極點的聲音將我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啊,姑爺。你來了。”如月急急的叫道。
我回頭,上官沐站在我的身後,拉住我的另一隻手。黑發飄揚,白衣翻飛,目光決絕冷淡。這個樣子的他,是完全陌生的,帶著強硬的似乎能夠主宰一切的氣息。
兩隻手被握在兩個不同的男人手中,大廳沉靜無比。
我愣在當場。我在猶豫,猶豫選擇哪一隻手。
兩隻手的溫度順著我的手蔓延,手心已經沁出了微汗。
兩邊已經壓來了內力,空氣沉重無比。
“喲,這不是我們嫣然姑娘嗎?”
斜插進來的聲音讓空氣頓時輕了幾分。敢在這個時候出聲的女子絕不是尋常的女子。
還未及反應過來,便被一個紅衣女子往旁邊扯去,“你這丫頭,回來也不告訴我一聲。”見扯不動,又瞪了上官沐和段嵐兩眼,“這麼死拽著幹什麼?不怕弄疼了嬌滴滴的美人兒?”手中的檀香木扇輕輕敲過了兩人的手。上官沐和段嵐看了她一眼,竟然都收回了手,任紅衣女子將我拉到一旁。
“小二,上一壺霍山黃芽。”紅衣女子吩咐道。
“好嘞。”剛剛還愣著的小二反應極快,將手中的抹布往背上一搭,向內堂喊去,“一壺霍山黃芽。”然後轉過身來像我們陪笑臉,“客官您稍等。”
一刻功夫,茶便端了上來。
“這霍山黃芽,在洛陽,大概也隻有‘千杯醉’能泡出這個味道了。”紅衣女子倒了兩杯茶,遞給我一杯,說道。
茶水微黃,清香四溢。確實是好茶。可品茶需心靜,我現在又哪裏有品茶的心情。
眼前的兩個男子,一個是白衣流逸著獨絕於世的玉潔冰清,一個是藍衣笑掬清風洗盡舊時鉛華。
這樣的兩個男子,無論是哪一個,都是萬中挑,人中龍鳳。嫁於哪一個,恐怕都是一生的幸福。但這兩人,又為何偏偏與我一人糾纏不清。
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嫣然。怎麼不喝茶?”紅衣女子的聲音把我拉回來。
我回過神來,看著她,卻不知如何稱呼。
“如果不嫌棄的話,還是像以前一樣喚我蘭翠姐姐吧。”女子似乎看出我的為難,開口道。
我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端起茶杯抿茶。
靜心,清香。是好茶。
一旁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我說那姑娘看著眼熟,原來就是幾年前豔絕一時的嫣然姑娘。”
“你還不知道,就是那個隻做了幾次生意,但排位一直在‘怡香閣’高居不下的姑娘。”
“幾年前無故失蹤,現在居然又回來了。”
隻言片語,十分混雜。我原來是這樣一個風塵中的女子,難怪對妓院沒有什麼反感。
“嫣然,既然回來了就去看看姐妹們吧。”蘭翠開口。
我點頭默許。
蘭翠便攜著我的手出了“千杯醉”。
在巷子中左拐右拐,最後來到一處華麗的樓閣前。
“怡香閣”幾個大字龍飛鳳舞。白天還有幾分冷清,到了晚上必定是一個銷魂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