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著宮女走到禦書房。
“聖上。”我向裏麵正翻著兵書的李世民行禮。
李世民放下兵書,臉色十分陰沉,“今天範鑫給朕提了一個建議。”
我順著他的話問道,“是什麼建議?”
“範鑫讓我把全長安的金銀都拱手送給頡利,房玄齡與長孫無忌居然極力附和。”李世民說著,眼中帶著難言的痛苦,還有隱約的絕望。
“那聖上怎麼看?”我凝視著他。
“朕……”他深吸口氣,竭力讓自己鎮定,然後盡量用一種淡漠如初的口吻說,“朕讚同了。”
果然是李世民,我暗暗讚歎,在大局之下懂得隱忍。
我笑了,又點頭,“明智的選擇。”
李世民歎氣,起身,“你明天與範鑫一同去。如果頡利不答應,就讓突利說服他。”
我的心瞬間雀躍,這就意味著,我明天便可以見段嵐了。
我勾唇,“聖上為什麼就肯定我一定會去遂服突利可汗,不管這麼說,這都是突厥拿下大唐的千載難逢的時機。”
“你一定會。兔死狐悲,唇亡齒寒。要是頡利真的掃平了中原,突利的死期也就不遠了。”說得毫不遲疑,然後聲音漸弱,喃喃道,“如果連你都不能信,朕還能信誰呢?”
我被這一句話怔住,抬頭看他,一雙黑得像是凝鬱了這個世上所有情感最後又還歸於寂寞本色的眼睛望著我。令得我的心底突然卷起一場颶風,驚心動魄——時間凝固,萬物消退,隻有他的目光,無助的脆弱,一直一直看到心中來。
“民女一定不辱使命。”我慌亂間避開他的目光,說道。
“天不早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吧。”
我再次抬頭看他。他已低下頭去看兵書,沒有再抬起來,因此我看不見他的真實情緒,隻覺得他的聲音是那麼平靜,平靜得像結冰了的湖水一樣,沒有任何波瀾。
我轉身匆匆離去。我沒有回去收拾東西,因為這裏於我來說沒有任何要收拾的東西。
坐在梅花樹下的石凳上,望著月亮。清輝灑了一地。
手指不自然的便撫上了玲瓏玉,玲瓏玉像有生命似的有一種溫溫的溫度。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穿了一身白衣,又到院子中折了一枝臘梅簪上。
李世民親自來送行,經過我身邊時,突然低下頭,用隻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沒想到有這麼一天,朕竟要親手把你送到別的男人手上。”
我怔怔抬頭,這個男人,對我到底是一種這樣的情感?
範鑫走在前麵,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身後幾百名抬箱子的兵士則都是臉上死灰一片,流淌著說不出的悲哀。
財寶一箱箱放在了突厥的營帳前,我與範鑫步入主議廳。
我的目光微偏,看見了一襲藍衣。
“染兒!”段嵐一晃眼便到了我的麵前,將我摟入懷中。
“突利怎麼這樣,居然公然上前擁抱唐朝的使者。”
“難道有謀反之心?”
還沒來得及反應,四周便議論紛紛。
“咳。咳。”坐在上位的頡利突然咳了兩聲,營帳頓時變得安靜。頡利開口,“這個女人我認識,是突利的王妃。算起來也是弟媳呢。可惜被李世民抓去了當人質。”
營帳中的人又開始讚歎。
“突利真是好福氣,搭上了個這麼漂亮的妃子。”
“簡直就是尤物。”
“聽說還是隋室的公主。”
頡利雙手一平,“好了,說正事。”
段嵐將我抱到位子上。
頡利將上下打量範鑫,“你來有什麼事?”
“我這次奉命帶來了長安城內所有的財寶,是來向可汗表我大唐議和的誠心的。如若可汗接受議和,我願將珠寶雙手奉上。”範鑫說道,不見一絲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