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齊了。剛才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在每個人心上蒙上了一層沉重的氣氛，大家望著陳海龍和苗天雨嚴肅的臉色，會場上鴉雀無聲。
陳海龍宣布會議開始，請苗書記講話。
下麵的掌聲十分熱烈，但仍然讓人感到一種沉悶。
苗天雨站在會議桌前，表情有些激動，一時說不出話來。
林聰把苗天雨麵前的一杯水端起來，遞給苗天雨，意思是想讓他緩解一下激動，悄聲說："苗書記，您喝口水！"
苗天雨接住杯子，又放在桌上。
會議室裏靜到了極點。
苗天雨終於開口："同誌們，我沒想到，我會在老龍灘鄉政府碰上這樣一幕！我無意在這裏批評哪一位同誌。我隻想向同誌們說說我的感受。咱們鄉政府大門外的牌子上寫的是‘老龍灘鄉人民政府‘。是‘人民政府‘啊，同誌們！……可是，一位年紀高邁的老人到我們鄉政府來，卻被推倒在地，差點兒被拖了出去！在‘人民政府‘裏發生這樣的事情，人民群眾會作何感想呢！……"
會場上的人們全都低下了頭。
苗天雨凝重著臉，接著說："這位老人望著我流下眼淚的那一刻，我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兩眼突然模糊了！我們是人民的兒子，該怎樣麵對這樣一位老人呢？……我不管吳老耿老人是不是讓有些同誌厭惡，但據我所知，這位老人不是反革命分子，而是一位通情達理的平常的公民。如果是他錯了，我們也應該好好做他的工作。可據老人說，他隻不過想求我們為他說句話，讓有關部門同意他用牛皮抵罰款。也許他的這種方式有些不當。可是，我們想想，一個農民，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他心裏隻知道罰款是公家的事，不能不交，沒有錢，用東西抵上也要交公家的罰款。這種樸素的感情，難道不該讓我們每一位同誌深長思之嗎？……人家實在不收他的東西，他才想起市委檢查組的囑咐，來找我們。可以想到，在他到鄉政府來的時候，心裏抱的是怎樣的希望。他是懷著對我們的滿副信任才到‘人民政府‘來的呀！難道我們不應該理解他的心情，好好接待他嗎？"
會場上有人在歎息。
"不可否認，我們的農民，在不少方麵還存在著愚昧和狹隘。但他們對黨、對人民政府，卻起碼還有著一份樸素的感情，有著他們對黨和政府質樸的信任和依靠。在困難的時候，他們想到的是黨和政府能幫助他們。我們應該珍惜這一點，同時應該由此想到我們的責任。我們有責任幫助他們去掉愚昧，去掉狹隘，有責任幫助他們甩掉貧窮，盡快地富起來，有責任幫助他們解決遇到的一切困難，到什麼時候都不應該藐視他們，更不應該對他們非禮，就像不應該藐視、不應該非禮我們的父母一樣！"苗天雨的話語中感情激烈起來。
會場上，雷鳴般的掌聲突然響起，久久不落。
苗天雨繼續說："……因為我們是黨的幹部。我們黨的一切幹部，都是人民的勤務員，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這一點不能變，到什麼時候都不能變，永遠不能變！"他激動地頓了一下麵前的茶杯。場上更加肅靜。
劉冒生紅著臉，站了起來，檢討說："苗書記，我錯了，我應該好好檢討。"
陳世貴也站了起來："苗書記，我檢討。……"
苗天雨打手勢讓他倆坐下："好好好，你們坐下。也許我的態度嚴厲了一些，希望大家能夠理解我的衝動。我首先應該檢討，我這個縣委書記沒有當好，沒有帶好全縣的幹部。今後，我們要好好學習黨的教導，重溫黨的優良傳統，牢記我們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不然，我們就會犯大錯誤！"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今天我說的多了一些。本來，我今天來，是為了傳達一下縣委常委會研究的意見，沒想到意外地遇到了不愉快的事。現在我向大家傳達：縣委常委會議決定，從今天起，由代理鄉長、鄉黨委副書記陳海龍同誌主持老龍灘鄉黨委和鄉政府全麵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