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樓沒有想到，碧落僅是帶她到江邊一叫不出名字的小城鎮吃了頓飯，後又雇了一艘較大的船和一名船夫二名水手，連夜乘船上路。
他們的船沿著長江往下遊漂，碧落在船艙內打座，平時愛睡覺的楚少樓此刻反而無了睡意。半夜過後，殘月升起，淡淡月光灑於江麵。現在是陰曆七月二十八，可以說是厲帝十七年，也可以說是清宣帝元年七月二十八，楚少樓突然覺得這樣說起年份特別別扭，於是第一次對如今的亂世有所微詞，第一次懷念前世那個無論誰當家作主都恒稱不變的紀元年“公元”。“什麼時候能夠把天下統一，全民公投出一個新的紀元？”她突發其想，趴在船頭看著水裏破碎的殘月。
船艙裏的碧落聽到她的嘟喃，突然睜開眼，望著她伏在甲板上的背影。隔了許久，終於還是問出來：“你想統一天下？”
“嗯。突然有點想，不然我沒法計算年份。”很不著邊際的回答從船頭飄來。
就為了這個？碧落似乎無法理解，頓了頓又問：“現下群雄逐鹿，諸候稱霸，你一無兵二無權，孤身一人就能稱霸天下？”
“隻要我想，沒什麼不可能。”船頭傳來的話音依舊是懶泮泮的。碧落心想這也太狂妄了，卻又突然聽見船頭的人說：“不過，一個人稱霸天下實在太累了。何況我不喜歡管東管西，稱霸了天下也沒用，我隻是想要把年份給統一一下，方便我計算。”
對於楚少樓來說，把年份統一就是單純的統一稱謂，但對碧落，乃至其它人來說，統一年份等同於稱霸天下。她知道這點，隻是沒意願去解釋給碧落聽。仰頭望天上彎月，她突然又心血來朝，回頭對船艙裏人說：“今年就叫公元前一年吧？畢竟天下還是這麼亂，要統一總得有個過渡期。估計明年小白就可以把天下整得井井有條，那明年開始就是‘公元元年’，嗯，就這麼定了！”
就這麼定了？碧落怔忡。聽說過楚少樓隨性而為，但這也太隨性了吧？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她的目的隻為了自己方便計算年份。他無言的看著甲板上的人影，不解：“你如何確定十三殿下會稱帝？又如何肯定他稱帝後會把年份改為‘公元’？”
“他當然會改。不但他，如果是雲雲或者小黑當皇帝，年份都得改成公元元年，我說了算。”楚少樓爬坐起來，迎著黎明前的輕風，隱隱找到了一個新的生活的目標。
黎明前的黑暗，殘月被雲遮去，江麵一片冷清，唯聞船槳劃過水麵的聲音。楚少樓來到異世之後的第一個無眠的夜晚，就在江潮聲與兩崖的猿啼聲中悄然過去。天亮之後，他們的船隻來到一個較大的渡口，碧落和船家上岸采買生活用品，似乎有意要在水上長時間行舟。
當碧落和船家回到船上的時候，楚少樓已經離開。
“她去哪了？”碧落抓住船上的水手問話。
“這位大……大爺，那位少爺在你們走後沒多久就走了，說是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你們的忙，會不會他迷路了？”水手甲不明所以。
“不，她一定是走了。”碧落走到船頭，站在楚少樓昨夜躺著的地方，放眼望向渡口再回頭時，卻見腳下寫著一行字。
替我告訴雲雲，如果他要攻打滄都，再見麵我們就是對手了。楚少樓。
碧落見字怔然，麵無表情，扯動嘴角，卻是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