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車人除了何靈音在勸架,其他人都插著手靠在一邊,給王逸燑和老邢讓出地方。
老洪見何靈音小胳膊小腿兒的根本就勸不開那兩倆,幹脆挽起袖子一腳邁上車鬥親自去勸:"得了得了,別打了別打了。"他拉著老邢的胳膊勸道,那老邢正把王逸燑按在地上,右手高舉的拳頭被老洪推搡著就是落不下來,老洪見老邢根本沒有要住手的意思,於是推著老邢往一邊去。
老邢捋了捋頭頂上淩亂的幾根兒頭發大罵道:"奶奶的,他還敢打我?!"
王逸燑在老洪背後也嚷嚷著:"打你怎麼了!老伍招你惹你了!你憑什麼打他!"
老洪又趕忙轉過身來把王逸燑推到另一邊,背後老邢一聽這話又來了勁,推搡著老洪非要把王逸燑拉過來接著揍,老洪堅決地立在兩人中間,竟一改往日猙獰的麵目,隻不耐煩地勸道:"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成不?"他想盡快結束這場決鬥,隻是那老邢卻不依不饒,看似想踹王逸燑其實著實全踹在了老洪身上。
老洪衝那些在旁邊看熱鬧的人說道:"都看什麼呢,還不幫忙勸一下!"
有幾個人猶豫了一下想起來拉住老邢,被老邢牛眼一瞪嚇了回去,老邢咆哮道:"我看誰敢動我!"
老洪又看了看何靈音,她立刻過來把王逸燑領到一邊去了。老洪這才轉過身去推著老邢下了車,走到前麵駕駛室去了。
老邢氣得大口喘氣,嘴裏還在憤憤不平地罵著:"竟然敢跟我動手?!奶奶的!"老洪勸說道:"今天李子他們沒在這兒,一會兒我還得去李主任那邊,你就別給我添亂了成不成?"老邢立刻大聲反駁道:"不成!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那小子必須交給實驗科調教調教!必須的,跟老伍一塊送過去!"老洪妥協似的說道:"行行行,等明後天那邊叫我送人過去就把他倆交給實驗科成了吧?今天你先給我好好看著他們別出亂子,成不成?"
兩人坐進駕駛室,卡車在蜿蜒的山路上揚塵飛馳,隨著沙土一起飄揚的還有老邢那仍舊沒完沒了的罵街:"他奶奶的,竟然敢打我!…"
半個小時後,卡車又停在了那個30度的陡坡上,一行人下了車向著荒草叢生的山坡背陰麵走去。
走在那條危險的小路上,何靈音的右腳還是有點一瘸一拐的,她腳腕上纏著的紗布早已是一片幹涸的暗紅,讓人看了就不寒而栗。王逸燑又想起昨天費大媽給音子做手術時那慘烈的景象,不禁問道:"音子,你的腳還疼不?"何靈音"嗯"了一聲,繼續跛著腳走在草叢裏。"你還是到後麵來吧,我給你在前麵蹚道,千萬別再咬到了。"何靈音沒有回話,隻是站在那裏讓他過去。
雖然今天他們沒有掉隊,但是為了安全起見王逸燑還是像昨天一樣撿起一根樹枝,翻看著前麵過腰的草叢。走了許久,太陽已經從東麵的大山升起來,陽光撒在山穀裏,頓時亮堂了許多。繞過那個小山峰,眼看花圃就在下麵半山腰的地方,越走越近。
王逸燑看何靈音一路上陰沉著臉,心事重重的,就問:"音子,怎麼不高興?想什麼事呢?"
何靈音搖搖頭,嘴唇輕輕的一碰,無聲地說了一句:"沒事…"
王逸燑見她還真是不高興了,也收斂了一下說道:"沒事?那為什麼情緒這麼低落呀?"
何靈音又搖搖頭低著頭看自己的腳。
"是不是因為我跟老邢打架的事…?"王逸燑猜測。
何靈音這回不但沒有說話,幹脆完全沒反應了,好像根本沒聽到似的。
王逸燑最怕她是因為這事不痛快,趕緊解釋道:"你看他把老伍給打的,他憑什麼這麼囂張?我隻不過想跟他理論理論,沒想跟他打架來著…"
"憑什麼這麼囂張?就憑他是監警。"何靈音終於開口了。
"監警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打人呐,我就是想打破這種思維定式,你看那幫人麻木的樣子。"王逸燑反駁道。
何靈音一聽他還挺有理似的,又氣又急:"就你有同情心幫老伍,把自己都送進實驗科了,老伍不是還沒救出來?"
何靈音這麼一說才提醒了他,王逸燑感到這次恐怕是真的要進實驗科了。他心裏也開始打鼓,甚至有一絲後悔,但他又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那幫人那樣冷漠,從早上老伍激動地握著他的手開始,他就不可能冷漠地看著老實的老伍被人欺負了。於是他心裏的後悔一抹而去,覺得反正自己肯定看不下去老邢這樣欺負老伍,事情發展到現在這樣也是必然。他安慰何靈音:"別擔心…"
然而後麵的話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他看著何靈音一瘸一拐地在山坡上走著,綢緞般的發絲在她耳邊輕輕飄舞,王逸燑感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他要是去了實驗科,她怎麼辦?她是一隻陷入泥潭的百靈鳥,那些麻木的人不但不會想辦法救她出去,恐怕時間長了還會剝奪她的美麗,消磨她的生命。恐懼第一次來襲,是的,王逸燑確信這次的感覺是恐懼。
走進花圃大門的瞬間,王逸燑還在想著這事,他甚至有一個想法:要不去給老邢道歉吧…?但很快,王逸燑就在心裏把自己罵了一個溜夠:就是殺了我也不會去給老邢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