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的黎明,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雞啼聲中醒來。
多久沒有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了!在車水馬龍的城市裏,喚醒自己的總是令人心煩氣躁的各種噪音。
一種久違的感動充溢心田。尚東躺在床上,靜靜地聽了一會兒,驀然想起隔壁的秋童。她,一定也在凝神諦聽吧?
雞啼聲漸漸消落,尚東起身穿衣洗涑。拉開房門去敲隔壁的門:“丫頭,起床了,咱們到外麵吃早點去。”
房間裏靜悄悄的沒有聲音。等了一會兒,尚東又敲了敲門:“懶丫頭,別睡了!聽到沒?再睡,我可要進去了啊!”
依然沒有一點聲音。尚東心裏突然慌亂起來,各種不祥的猜測輪番在腦海中蹦跳。他倉惶跑下樓梯,晃醒正靠在椅子裏打盹的服務員,催促他打開了秋童的房門。
房間裏床鋪一絲不亂,桌椅擺放整齊,唯獨不見了秋童。
尚東慌忙掏出手機,找到秋童的號碼拔了出去。電話響了半天,終於傳來了秋童的聲音:“您好!”
“你在哪裏?怎麼不叫我一聲?”尚東急促地道:“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傳來秋童近乎歎息的聲音:“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隻想一個人待會兒。”
“告訴我你在哪兒,我過去找你!”
“不用,我一個人待會兒就回去。”秋童輕聲道:“再說,你也找不到這個地方。”
尚東一怔,隨即說道:“我知道了。你在那兒等我,哪兒都不要去。”
十分鍾過後,尚東驅車趕到了陵園。果然,剛下車就看到了跪坐在一座墓碑前的秋童。
尚東緩步上前,墓碑上的幾個大字進入了他的視線,他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下去:先妣葉美娟之墓。
秋童跪坐在墓前,褲腳上濕漉漉的,看來是一大早步行過來被草地上的露水打濕的。她臉上的淚痕未幹,兩眼空洞洞地直視著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亡者臉上的笑容溫柔而又憂鬱。
“媽媽,我替雲揚過來看您了……”秋童悲聲說著,淚水再一次落下。
尚東嘴唇緊抿,轉身離開。回到車前,他打開車門,從儲物箱裏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抖抖索索地點著了。他靠在車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繚繞的煙霧裏,他眯著眼睛看向遠方。
墓中的亡者正是雲揚的母親。她已經獨自在這裏沉睡了五年。二十多年前,她忍受著丈夫卒然離世的巨痛,不顧生活的艱辛,獨自將從未見過父親的兒子撫養成人。兒子很爭氣,不僅工作出色,而且即將與青梅竹馬的女朋友訂婚。她的好日子,馬上就要開始了。誰料想,在兒子二十三歲生日的那天,老天爺又以同樣離奇的手法收走了她唯一的兒子。從此,她生無可戀。她苦勸兒子的女友另行嫁人,自己吞服了大量安眠藥自殺。
是秋童將她埋葬在這兒。此時的她,正哀憐地看著眼前悲痛欲絕的女子。這個女子,她曾經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那樣疼愛,她差一點就做了她的兒媳婦。
“媽媽,對不起,還是讓您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可是我不相信雲揚會死,他不會死……他沒有死,可是我找不到他啊……他到底去了哪兒……媽媽……”秋童撫碑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