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
仿佛無數條西風一下一下無情地撕扯著空氣和身體,疼痛,凜冽得讓人心寒和膽顫。
舒蘭若的身子不停地顫抖,似有寒風如刀,一刀一刀割裂她的皮膚,又似冬日雪山之上萬年冰雪所化之雪水,當頭狠狠澆下,淋得她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她痙攣著,沉重的眼皮驀地睜開,破破爛爛的四周便出現在眼前。
這是一間廢棄已有很多年月的屋子,昏暗的天光,順著破敗不堪的四壁和屋頂,透到屋子中來。她這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種陰風陣陣的感覺。之所以是昏暗的,是因為屋子裏的灰塵太多,或輕或重地漂浮在半空中。
透過光線,舒蘭若隱隱約約可以看清這裏是一間還算得上寬闊的大殿。大殿之中有好幾根擎天大柱,由於歲月和風霜的緣故,它們剝蝕了古殿簷頭浮誇的琉璃,淡褪了門壁上炫耀的朱紅,坍記了一段段高牆又散落了玉砌雕欄。有大大小小或高或低的蜘蛛網橫豎地縱橫交錯,伴隨著漫天灰塵,似乎是深夜裏某些不能言說的淒慘和覆滅。
如此冷清如此頹敗。
舒蘭若動了動身子,瑟縮著退到牆壁,雙臂抱緊自己,身子不由自主又打了一個寒顫。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是自作孽,還是天意?
嗬,原來,自己的力量這麼弱這麼弱!
她苦笑一聲,將臉埋進自己單薄的臂彎之中,喉間有些苦澀和疼痛。
風,似乎刮得更不合這個時節了,是不是在這荒敗如斯的廢殿,冬天的風也要來得更早些來得持久些呢?
或許吧。
如今落得這個地步,她已不想再去思考到底是落在了誰的手裏,因為想也是想不出來的。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不管落到誰的手裏,她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她就是個小人物,軒轅帝,軒轅皇後,皇甫默然,太子黨羽中的任何一個人,都隨時可以將她捏死。如今,她恐怕已經背上了禍國妖女的罵名了吧?媚惑太子,離間皇室親倫,禍亂朝綱,她這樣一隻過街老鼠,人人可以將她得而誅之。
舒蘭若慘淡地笑了笑,死就死吧!她並不害怕,隻是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她不怕死,但是她害怕死得毫無價值,她隻怕她死了之後那個人卻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間。
她不能接受那樣的結局。
如果那個人不能死在她的前麵,那麼這些年來她活著的意義便會成為負數。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用那個人的血來祭奠她前行的道路。
她靠著牆壁縮在那裏,讓整個衰敗殘破的廢墟有了一點點亮色。
有人無聲無息來來,遠遠地,她便嗅到了那繁花****般沉鬱而厚重的氣息。
皇甫默然來了。
那人慢慢逼近,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麵前。
舒蘭若嘴角揚起自嘲譏峭的弧度,舒蘭若,你真傻啊,當初怎麼會覺得他是在跟你合作呢?事實上,他也並沒有承諾一定會保她的不是麼?
是她自己一廂情願地認為隻要幫了他他便會幫助她完成那個願望。原來,錯的還是她自己啊。
舒蘭若一直將自己的臉埋在膝上,對皇甫默然的到來表現出極度的無所謂和漠視。
可是那人卻走到她的身邊,站定,頓了一會兒,卻在她旁邊的灰塵中也坐了下來。
“從前我喜歡過一女人,很慶幸的是,她成了我的王妃,為我生有世子。可是,總有些人想要我過得不好。有一天,有人來告密說王妃跟有奸情,我明知那是算計陷害,但是我還是不得不鑽進那個圈套,將她捉奸在床。”
舒蘭若的身子再次顫了顫。心說你果真是個涼薄的人,為了你的野心,你可是什麼都舍得犧牲啊!皇甫默然對自己的王妃尚能如此,更何況她這麼個毫不相幹的人呢?她知道他那麼多事,他怎麼能容忍她活在這世上?這麼想來,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下場會更慘淡。
好吧,她承認她輸了,輸得那麼慘那麼慘!
皇甫默然悠悠說著,目光迷離地望著前方的虛空,也不管舒蘭若是不是在聽,繼續說道,“她現在,很不好。我隻想早些將她接出來------”
一聲嘲弄的輕哼自舒蘭若的唇間溢出。
皇甫默然停止了訴說,側過頭看向她,問道:“你是否覺得本王非常無情?”
舒蘭若嘲諷地輕哼一聲,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麵前這個極度俊美的男人,針尖般的目光似是要將她這一刻的不甘和自嘲盡數釋放,想來這一生,這或許便是她最後一次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了。隻是,不能......
生命的最後一刻,至少要讓那個人也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