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2 / 2)

一說起菊花,王元姬就來了精神,顯得神采飛揚,眉眼含笑地說:“花雖為草木,但卻是各有秉性。誠如人一樣,雖皆為血肉之軀,但卻品性各不相同。人有人品,花也有花品。牡丹雖雍容華貴,但卻過於矜持孤傲;玫瑰雖鮮豔嬌麗,但卻過於桀驁不馴;梅花雖冰清玉潔,但卻過於冷漠清高;其餘大多花種,全是爭春鬥俏之類,飽含媚俗之氣。隻有菊花與眾不同:其高雅而不高傲,嫵媚而不獻媚,香而不濃,嬌而不俗,懷抱經緯而不露鋒芒,別具韻味而不賣弄風姿。尤其可貴者,是其甘於寂寞,不畏風寒,寧可在秋雨風霜中凋謝零落,也不去與百花爭春、與群芳鬥豔。”

“元姬之言,堪稱是一篇花論、菊賦,不僅文采斐然,而且談論高妙!”司馬昭連聲稱讚,深有感觸地說,“如此看來,元姬必是菊神轉世無疑!”

“子上勿要取笑於我!”王元姬挽著司馬昭,徜徉在菊花叢中,邊賞花邊竊竊私語。

司馬昭本不是為賞菊而來,心裏始終放不下伐蜀之事。他心有旁騖,神情難免有些恍惚,常常言不對題,答非所問。王元姬對此有所覺察,關切地問:“子上為何有些心不在焉,莫非我有誤汝思慮軍國大事?”

“元姬莫要多心。”司馬昭微蹙起眉頭說,“伐蜀之戰橫生出枝節,令我難以作出決斷,特來與汝相商。”

“子上何不早說?倘若貽誤了軍機,豈不是要釀成大禍!”

“我見元姬賞菊之興正濃,不忍打擾,故而才暫隱其事。”

“子上之言差矣!賞菊乃閑情逸致,豈能與軍國大事相比。”王元姬的賞菊之興頓時索然了,挽起司馬昭的手臂向著賞心亭走去……

司馬昭和王元姬在賞心亭坐定以後,司馬昭取出了衛瓘的兩份密報,交給了王元姬,然後仔細地觀察著她的神情,試圖從她的麵部表情上窺探出她的態度。

王元姬不動聲色地閱罷衛瓘的兩份密報,思索良久,平靜地問:“子上莫非在為鄧艾之事而傷神乎?”

“正是。”司馬昭點點頭,懇切地問,“以元姬之見,該如何處罰鄧艾?”

“處罰鄧艾?”王元姬略顯驚訝地打量著司馬昭,不解地問,“子上為何要處罰鄧艾?”

“鄧艾有負我之重托,未能把薑維絆於遝中,讓兩萬多蜀軍精銳兵馬破圍而出,退守劍門關,使鍾會大軍陷入困境。”司馬昭煩惱地說。

“兩軍交戰,勝負難料。尤其是鄧艾與薑維這兩位旗鼓相當、勢均力敵之冤家對頭交戰,結果更是不可預測。縱觀其二人曆來交戰之結果,亦是勝負參半,誰也不占優勢。子上豈能要求鄧艾每戰必勝?更不可一旦遭敗便要加以處罰!”王元姬心平氣和地說,“子上手握生殺予奪之權,一言可以成人,一言亦可以廢人。故而,子上更需慎之又慎,瞻前顧後,切不可因一時一事之成敗而輕做決斷!”

“元姬之言令人深思。鄧艾自出鎮隴右以來,確實戰功卓著,令我刮目相看。本來,我欲命鄧艾為伐蜀主將,領兵伐蜀。可他卻對伐蜀之事屢陳異議,認為伐蜀之機尚未成熟。使我不得不改變主意,另選鍾會為主將。”司馬昭輕輕歎了口氣,感慨地說,“世間讓人最不可思議者便是人。有時,他不想要、甚至也不願要之東西,但卻不願讓給別人。比如,遠處山洞中有一件寶物,遣他去取,他推來辭去不肯前去;可一旦另派別人去取,他又心懷不滿,甚至還會故意設置障礙。”

王元姬聽出了司馬昭的弦外之音,一針見血地說:“子上莫非懷疑鄧艾不甘為偏師而故意放走薑維乎?”

司馬昭微微頷首,吞吞吐吐地說:“鄧艾足智多謀,料敵如神,我軍所有將領之中,少有出其右者;他所統隴右之軍,也是一支能征慣戰之師,兵精將勇。如他盡心竭力與薑維死戰,薑維豈能脫身而去?即使薑維能僥幸逃脫,也必定如漏網之魚,無力再戰,何以能再奪陰平橋,逃之夭夭?如此看來,不能不使我生出疑心。”

王元姬的腦袋輕輕地動了動,不知是點頭還是搖頭。然後,她扭過臉去,望著亭外那片如霞似錦的菊花愣神,好似什麼也沒有聽到一樣,隻是如醉如癡地觀賞著菊花。許久,她才把目光從菊花上收回來,慢條斯理地說:“鄧艾乃三朝元老,不僅功勳卓著,而且忠心耿耿。他既不趨炎附勢,又不爭功邀寵。子上不可輕信一麵之詞,輕易地懷疑於他。至於他為何未能把薑維絆於遝中,必定是事出有因。以我之見,子上可暫將此事擱置起來,待日後查明原因,再作處置不遲。免得倉促行事,鑄成大錯,於軍國不利。”

“這……”司馬昭思慮了片刻,悶悶不樂地說,“也罷,就依元姬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