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這個日益突出的嚴重問題,鄧艾心中既焦急又矛盾:如果繼續帶著那些傷病的將士行軍,行至半途之上,原先所攜帶的糧食就要消耗殆盡,全軍將士便要受到饑餓的威脅!盡管摩天嶺上漫山遍野長滿各種野果樹,但是時已初冬,滿樹的野果均已跌落、腐爛,根本不能食用。到那時,他們別說去奇襲江油關,恐怕很少有人能夠走出這險惡的摩天嶺……假如把那些傷病的將士扔下不管,當然可以減輕行軍的負擔,大大加快行進的速度。然而,他實在是於心不忍:那些傷病的將士,都曾跟隨著他東征西戰,出生入死,有不少人還是屢立戰功,若把他們扔在這深山老林裏,無異於將他們置之於死地,不是被凍餓而死,便是去喂野獸!無論是從感情上還是從理智上,他都做不出這等不仁不義之事!
鄧艾前思後想,左右為難,實在無法作出選擇。可是,嚴峻而殘酷的現實,又逼著他必須盡快作出選擇,每拖延一天,都會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甚至關係到這次軍事行動的成敗,危及到全軍將士的生命安全!他思之再三,隻好采取一個折中的辦法:既不繼續帶著那些傷病的將士行軍,也不把他們扔下不管,而是每天宿營時紮下一座小營寨,把當天受傷患病的將士留在那裏,另外再多給他們留些糧食和十幾名健壯的兵士,讓他們暫且在那裏養息傷病,待傷病好轉後,再就近返回陰平或去江油。
鄧艾的這一辦法,雖然收到了顯著的效果,使行軍的速度大大地加快了。但是,由於他把許多糧食留給了那些傷病的將士,從而使原先攜帶的糧食銳減。盡管他一再下令減少用糧,可當他們來到距江油還有兩天多行程的時候,從陰平攜帶的糧食已經完全耗盡,顆粒無存了!
饑餓就像是一個無形的惡魔,開始向魏軍將士發起進攻。盡管這個惡魔看不見,摸不到,來無影,去無蹤,向人們發起進攻時也是不聲不響,不顯山,不露水。然而,它卻比那凶險的山水和惡劣的天氣厲害得多,也難以對付得多,令人根本無法防範。僅僅多半天的工夫,這萬餘名曾戰勝過無數艱難險阻和風雪雨雹的魏軍將士,便被這無形的惡魔打得一敗塗地:他們一個個頭暈目眩,四肢無力,走起路來搖搖晃晃……
鄧艾也與這萬餘名將士一樣,清晨出發時吃了一塊僅存的幹糧,空著肚子步行了大半天。到半下午的時候,他已經被餓得頭重腳輕,兩眼直冒金花,每挪動一步,都十分費力。他瞅了瞅鄧忠和那幾名親兵,隻見他們的臉上也掛滿了豆大的汗珠,呼呼哧哧地直喘粗氣,腳步顯得異常沉重遲緩。體格強壯、身手矯健的鄧忠和那幾名親兵尚且如此,其他的將士就可想而知了!這使他清醒地意識到:若再這樣走下去,將士們的體力就會全部耗盡;他必須為大家保存一點最後的力氣,以應付隨時都可能出現的意外變故!於是,他便下達了提前宿營的命令。
鄧艾一聲令下,那些饑餓難熬的將士就紛紛地倒在了地上,望著天上飄浮的白雲發呆,連翻身和呻喚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山坡之上,躺滿了一動不動的魏軍將士,好似一處剛剛發生過激戰而尚未來得及打掃的戰場。
不知是因為已經接近了摩天嶺的邊緣,氣候變得溫暖起來;還是老天也動了惻隱之心,不忍再去折磨那些已經失去了抗禦能力的將士,竟一反常態地變得溫和起來。明麗的太陽像一個巨大的火球,高懸在西天之上,用暖融融的光芒,輕輕地撫摸著那些靜臥在山坡上的人們。
鄧艾在鄧忠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站立在山頭之上,望著山坡上橫躺豎臥的將士,心中如同刀絞:按照目前的情形,將士們實在是沒有氣力再去翻山越嶺了!難道他們就這樣躺著等死,全軍覆沒在摩天嶺中?難道他們十幾天的艱難跋涉就因缺糧而付之東流?難道他奇襲江油關的計劃因饑餓而功虧一簣?一生中經曆過無數困苦的鄧艾,如今陷入了他從未遇到過的困境!他如何才能率領著這支兵馬走完最後兩天的路程,翻越過這險惡的摩天嶺,創下輝煌的戰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