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抬著鄂嬤嬤到了鍾粹宮,東太後一看這架勢,“你這又是怎麼了?招了皇上,挨揍了不成?”小太監們個個捂著嘴偷笑起來。
“哎呦!這次真不是皇上,還是安德海那死太監!”鄂嬤嬤不服氣的嚷了起來。
“一開口就罵人,你說你……”東太後無奈地白了她一眼。
“你那張嘴,真是……安德海怎麼惹了你,他是太監你罵他死太監,他要不是太監你還要罵他,你這不是存心跟他過不去麼?!”
“奴才……奴才……!奴才罵他!奴才沒打人呐!”鄂嬤嬤坐在板車上叫囂著,東太後瞪了她一眼,便懶得理她了,繼續跪在寢宮的禪間裏靜心的繼續敲著木魚,鄂嬤嬤一拐一拐的給小太監扶進了鍾粹宮。
隻進那鍾粹門,大殿裏就溢出了一股潤澤柔和的味道,這氣息絕非幾日的供奉沉澱而來,東太後無心鑽研服飾美容,一心誠心禮佛,誦經焚香。她的寢宮樸實不失端莊,正殿供奉著一座蓮花底座海南黃花梨木雕觀世音菩薩,麵前是咖褐色團龍暗紋貢緞打製的蒲團。“咚,咚,咚”金絲楠木雕成的木魚浸染了歲月沉澱過的油脂,透出溫潤的光澤,楠木被敲打沉悶而結實的聲音一同東太後仁厚的心思。
回到鍾粹宮,鄂嬤嬤就好似回到靠山跟前,東太後特惱她這欺善怕惡的德行,一有什麼就往鍾粹宮靠,好似什麼壞事都與東太後有關似的,當初見她好實誠才放心把皇兒交給她帶,哪知如今是這無賴模樣。
東宮娘娘在載淳身上付出的心血不可謂不真,她將晚年的幸福都壓在載淳身上,一般載淳從不與奴才計較,甚至有些包庇身邊奴才,偏這回與鄂桂香死磕上了,怎麼勸他都勸不動,想必是鄂桂香欺人太甚惹惱了載淳,東太後之所以將載淳的怨氣一壓再壓,隻因怕翻出了陳年往事,影響蘭兒在前廷的威望。鄂桂香卻除了計較自己的蠅頭小利,全然不顧大局,隻顧著將載淳當做獲取利益的通渠。如今皇上越來越大,卻來鍾粹宮愈來愈少。
皇上為了躲鄂嬤嬤甚至幹脆跑到長春宮住著不回養心殿了,東太後閉著眼敲木魚,她真想把這木魚換成鄂嬤嬤,所有人心裏大概都認為鄂嬤嬤做的這一切與東太後有關,否則沒有人會這樣讓著她。
鄂嬤嬤抱著傷處躺在小床上想找東太後說幾句話,但東太後似乎不是很想搭理她,鄂嬤嬤自顧的說了起來,“娘娘,奴才有個秘密憋在心裏好久了,您是菩薩心腸,奴才隻敢跟您說,小皇帝,隻怕不是先帝爺的種,紅貴人偷偷告訴奴才說,‘先帝人道不行’隻怕六爺才是他阿瑪……”
“既是秘密你就憋好,哀家不是傻瓜,少有的沒的跟哀家亂扯,說話要有證據,你說載淳不是皇上兒子,那驗血是怎麼回事?”東太後睜開眼睛,“你可別亂說!蘭兒已不是過去的蘭兒了,哀家尚依仗她擋前庭風雨,沒有證據,誣蔑聖母皇太後與當今皇上,你有幾條命抵?!”
......
“榮兒到底是手下重了,拍的某個狗奴才連人話也不會說了。”榮玉兒與安德海的聲音首先傳了進來。
咯噔咯噔地,慈禧由榮玉兒與小安子一左一右的攙扶著走了進來,她頭戴花鈿對插兩隻金鳳擺尾步搖,耳配東珠耳約三條套,穿一身月牙白秀蘭草便袍,腳踩桃紅閃鍛鳳頭銜流蘇穗花盆底鞋,這一身的寶貝跟著慈禧的步韻擺晃著,“一進門就讓哀家聽了好些不堪入耳之言。”
“妹妹,都是些無憑無據的穢言穢語,哀家說了她了,妹妹也別往心裏去。”
鄂嬤嬤不服氣的抱住受傷的膝骨,指著榮玉兒說道,“這是娘娘給老奴找的太醫?”
西主子擺了擺手中的巾兒,“是請來著,太醫們一聽是鄂嬤嬤,都嚇得寧願摘烏紗也不肯來,哀家也奇怪呐,她怎麼這般壞名聲,哀家總不能為了鄂嬤嬤,把宮裏的太醫們都嚇跑了吧?”
安德海應和著虛掌了自己一耳光,“娘娘言之有理,娘娘教訓小安子的話極是,眾人都曉得‘當避則避’,唯有奴才不知好歹,偏偏招惹這鄂大嬤嬤,她說奴才‘死太監’,奴才可不就是個‘死太監’麼,是該攜了那沒規矩的暴丫頭給鄂大嬤嬤負荊請罪,‘老祖宗’留的規矩都不守,那奴才這‘總管’可不是活擺設?是兩宮太後仁德,沒與奴才這迷糊小妹計較,可奴才身為兄長,豈能因公徇私?否則日後再遇著什麼沒規矩無尊卑的憑什麼治人家?還有些初生犢子有樣學樣,渾不知是非規矩了喲。”慈禧與安德海一唱一和,鄂嬤嬤在旁“哎呀”“喂呀”的完全插不上嘴,氣惱的拚命砸床板。
東太後心裏好笑,隻好勸道“蘭兒,她該吃到苦頭了,一把年紀,又是挨耳光的,又是腿折的,皇兒總要人照料的,叫她將功折罪吧。”
“姐姐是不怕皇兒怨了?哀家可不敢冒那風險,她若拿皇兒撒氣,我大清未來社稷誰來擔當?!”此時的西主子尚算年輕,除了記仇,心腸尚柔軟。
鄂嬤嬤卻不安分地回應道,“什麼皇兒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