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北五榮姑姑這屋子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一進屋子,偌大的桌子上堆滿了吃完的盤子碗筷,油漬流得桌上,椅上,地上哪哪都散出食物腐壞的味道,床鋪也太久沒有清理,八九雙宮鞋東一隻西一隻的亂丟,屋子裏門窗緊閉,不曉得是怕屋裏味道吹了出去還是怕外頭味道飄進了屋子,幾個大姑娘橫七豎八的躺在床上,榮姑姑汗流浹背的蹲在院子裏刷馬桶,送馬桶車,齊參考,便知道哪個姑娘勤快,哪個好偷懶兒了。
這回進屋子,可不是往日那北五了,屋子裏角角落落兒都幹淨利索極了,屋內家具雖透出陳舊的樣子,可那獨經了常年累月水洗出的泛白,襯上忙碌有序的宮人進進出出,別有味道。
“這屋子淡雅多了,這會兒秋意正濃,咱們摘不得禦花園的菊,拾兩盆兒主子宮裏撤下卻還活得好看的菊兒如何?”米足一番提議唯有穆什爾未吭聲,其他姑娘都樂得弄幾盆兒鮮花兒裝點裝點屋子。
“你們要弄菊花離我遠些放,我怕那東西。”穆什爾隻怕米足弄了菊花兒在他跟前兒擺。
“那你這些日子是不吃飯了?這些兒時,秋燥旺得很,禦廚房都弄的菊花兒鍋子涮羊肉給娘娘敗火,說還剩了些兒菊花兒,便打發下來給我們包菊花兒羊肉餃子吃哩!”那氏可再曉得了,原來穆什爾怕菊花兒啊,如今最不難找的便是菊花兒了。
“你可仔細,那東西厲害起來要命哩?”穆什爾氣惱得又欲揮拳頭。
米足抓住穆什爾的拳頭,“你這樣怕菊花兒,我們不去搬便是了,娘娘吃的東西咱們跟著有個粗吃自然歡喜,這時節你隻別亂跑,菊花兒在哪兒也礙不著你呀,你與姐妹們口味不同,我包個其他口味兒的你吃可好?等天寒地凍時,哪裏還有菊花?”
“你可認真?”穆什爾將信半疑地望著米足,她好害怕又是一個整她的騙局,米足拉著穆什爾到偏廚,“這幾日,菊花還在紫禁城外呢,我給你包個大白菜豬肉餡兒的可好?”
“嗯嗯嗯,我可喜歡吃大白菜豬肉餑餑了!”穆什爾高興地手舞足蹈。
米足從菜架上抱下一顆大白菜,在一旁肉鉤上取了一條肥瘦相間的豬腿肉,先大致切成了塊狀,然後左右手一手握一把菜刀,將餃子餡兒原材料混合,剁成碎末兒,放入一隻大瓷盆裏,“穆姐姐平日口味兒重不重?”
穆什爾想了想,“額…不知道呐,重的,不重的…都愛吃…”
“嗬嗬…姐姐該算正常口味兒罷,那我這一大盆兒餡料兒撒一勺半鹽,一小勺五香粉…”
“唉唉…你這五香粉裏是些什麼?”
“這個?隻是提提香氣兒,就茴香、花椒、樹皮、八角、大料,都是溫陽理氣,化濕祛痰的香料,也可作中藥,我看穆姐姐平常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脾胃定較虛弱了,正所謂‘脾聞聲即動,’用些幫助脾運化痰濕的佐料可讓餑餑更香,還可令人胃口大開呐。”
“唉,你還研究這個?你教我包餑餑兒可好?我最愛吃餑餑兒了!”
米足扶著穆什爾包會了第一個餑餑,“你瞧,不難的罷?你隻管照我教你的包一個試試,等你包會了我再回屋子。”
“恩恩,姐姐得呆到我學熟才能回屋!”穆什爾露出賴皮的模樣磨纏米足,“好米足,你還得給我煮一鍋豬骨湯,我要包珍珠餑餑涮鍋子吃!”
“你要求可真高,小饞貓!”米足揪了揪穆什爾的臉,兩人便開始準備穆什爾的“獨食兒”。
那氏與幾個丫頭朝偏廚看了看,“她們今兒就吃上肉餑餑兒了。”
“可真不公平,米足怎麼什麼都依著穆什爾!”
“什麼公平不公平的!你們幾個還沒長記性不成?”安德海踏進雜役所,見米足與穆什爾處得很好,訓斥了丫頭們幾句,“要攆你們,哭得死去活來的。留你們在紫禁城,連規行矩步也作不到麼?”
“憑什麼攆咱們!如今的大清早今非昔比了!咱們住的地方是阿瑪掏銀子借的地兒,房子也是自家掏銀子建的,主子還靠著內務府活命的,裝什麼高姿態!”那氏將上次沒有說出口的話兒一股腦倒了出來。
安德海知識冷冷地笑了一聲,“丫頭,不要總拿你阿瑪的官位不得了,說什麼今非昔比,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呀。大清朝最不缺的就是人了,你阿瑪幹累了,有很多初生牛犢精力正好呐。”
“死丫頭!你說什麼今非昔比!”穆什爾氣衝衝地從偏廚跑出去,米足拽都沒拽住,安德海站在一旁看那氏的笑話。
“今非昔比?你們內務府貪汙受賄那些證據我全部看了一遍!這紫禁城有什麼是你家的!再怎麼‘今非昔比’也不是你們這幾個野丫頭能看輕的!”
“啪!啪!…”安德海在一旁鼓起了掌,小皇帝的這份機敏若讓娘娘曉得該有多高興。
穆什爾插起腰,怒氣衝衝地指著那氏,“在內務府時橫行霸道我看安安達麵兒上且依讓你,你有本事跟我比蹴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