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壽子從養心殿出來時便見著這榮老頭追著米足的榮姑姑往死了罵,小壽子也搞不清楚他們鬧什麼,在他前幾日為準備賀禮特去了一趟暢音閣。他隻曉得額娘好戲,可唱戲非一日之功,若唱不好還遭額娘責,掃了眾人的興,不如為額娘準備一出“天女散花”,他親自準備戲服道具和演員表示對額娘的心意,載淳挑了一挑,選個身段秀氣,歌喉清麗的便可,到時把布景、禮服擺開,額娘定會喜歡。
準備好了額娘的壽禮,載淳沾沾自喜地回了養心殿,大寶和小祿子正在鬥蛐蛐兒,兩人端一個一尺長徑的鬥盆正圍在一起為自個兒的蛐蛐呐喊助威,大寶的蛐蛐是一隻壽星頭青蟲,小祿子的蛐蛐兒是大圓頭青蟲,二人鬥得起勁兒,皇上回宮了也不知,載淳好奇不過,湊近了去看一看,兩隻蛐蛐兒可不認得皇上不皇上,正是快分出勝負的時候。
那壽星頭厲害得很,為大寶贏了不少“比賽”,人稱長勝將軍“壽大帥”,載淳偷著笑了起來,這“壽大帥”跟他一個名字,壽星頭兩須並退到後麵,用飯絲兒捋了捋牙鉗,狠命地下牙一咬,咬得那大圓頭牙鉗都合不攏,隻好用飯絲兒捂著受傷的牙鉗奪命而逃,而“壽大帥”威武地蹲在原處,撲—撲—撲!一個戲兒地炫耀自己再一次榮登勝利寶座,載淳夠著身子瞧得比兩個蛐蛐兒比主人還帶勁。
“唉唉唉,福哥兒你快來瞧,他這個才厲害,打得那隻多狼狽,你給朕抓的那蟲子隻曉得叫喚,吵死人了,哪日把鄂婆子招來又不得安寧!”
“福總管也玩這個?”大寶與小祿子抬起頭相視一眼對方,“怎麼,小福子平日不許你們鬥蛐蛐兒不成?”載淳看著大寶那隻壽星頭喜歡極了,名字也威風,戰鬥力也強得很,隻若憑白跟他要便失了鬥蛐兒的公平與樂趣,載淳免了兩人跪禮,“大寶,你那蛐蛐兒,哪裏尋的,朕趕明兒也碰碰運氣去。”
“回皇上,七八月的最強健了,九月天兒是得碰運氣了,抓的蛐蛐兒厲不厲害,誰也說不準了,福總管那個,晚上放了它罷,嗬嗬嗬嗬……”大寶和小祿子偷著笑了起來。
“你兩個笑什麼呐,朕的那隻比大寶你這個壽大帥還大哩,朕舍不得它傷了才一直沒拿出來鬥,放了它作甚!”載淳疑著,可大寶與小祿子平常比較怕小福子,也不告訴載淳他們笑什麼,“你倆不說朕也有辦法曉得。”一般對奴才,載淳也沒什麼皇帝架子。
第二日,他用了膳又換上了宮服去找米足,除了文房四寶,還揣上了他的“巨無霸”,雖撞上了榮老頭子與榮姑姑,隻這父女兩個自個還沒扯明白,誰去注意過路的小太監。
米足如約在荷花塘那片兒等著小壽子,小壽子今兒個準備可充分多了,“好姐姐,今兒個不逗你,小壽子認認真真地教你寫個字兒,這個字兒練好了,好多字兒能寫,然後我給姐姐帶了個小字典,簡單點的字兒裏頭都有,姐姐日後認全這本小的,其他的書有什麼要認的我一溜兒教你可好?”
“壽老師,學生都聽您的。”說著,米足雙手抱拳向小壽子行拜師禮。一個,兩個一抬頭相視對方,哈哈笑了來,“你都叫我‘壽老師’了,那姐姐可要交‘學費’了。”小壽子一手插起腰,一手捧起他的“巨無霸”,“我這‘巨無霸’可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好品種,如今正值壯年,得給它找個好媳婦兒,來年給我生一窩厲害的。”
米足拿起小壽子的竹編小籠,從篾洞裏瞧了瞧,“恩,倒是個兩尾的,這個頭你喂了不少好東西給它罷?”
“唉?什麼是兩尾?”小壽子一麵趴在大石頭上鋪張宣紙壓上硯台,一麵側著腦袋問米足。
“你知道是雌的是兩尾,還是雄的是兩尾麼?”米足狡黠一笑。照著昨個兒小壽子教授的握筆姿勢她已練了一夜,今兒個隻等“老師”指點,“你看,今天這樣對麼?”小壽子瞧了一眼米足,“你得把指甲鉸了,不然你寫個字兒邊上人得給你戳殘。”
米足原未發現,指甲雖不是留得主子那樣長,可對於剛學寫字的她來說確實礙事兒。“我學寫字誰會在邊上,這寸把長能戳到誰啊。”米足總要嗆小壽子幾句。
“我不是人不成,我握著你的手你再寫,不幾天就學熟了麼,你把這戳肉的玩意兒留著,還得仔細別劃了你自個兒。”小壽子也不是沒握過米足的手,他握穩米足的手,矯準她握筆的姿勢和力度,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地指點著米足寫了一個“永”字。“學寫字兒首先學‘永’字八劃,這八劃練好練熟了,握手筆的力度便可自由控製了,此‘永’為永遠,永恒,姐姐隻若得空,一日寫一百個也使得,不出一月,姐姐練字認字兒便可融會貫通了。”
也不知為什麼,小壽子不是個小太監麼,平日裏嘻鬧從無波漪,今兒個他靠這麼近,米足卻覺得心裏突突突地跳,米足一害羞臉就紅得如桃兒似的,載淳將米足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他抿了唇抑不住心裏狂喜還得故作鎮靜,“姐姐怎臉紅了?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