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景如畫的西苑,有安德海生前傾精壯年力為西宮娘娘建造的觀戲台。
西主子緩緩坐定,點了一出《翠屏山》,演到動情之處,西主子麵帶微笑輕頷之,順便側身睨了睨皇後的反應,皇後阿魯特氏自幼接受傳統儒學熏陶,觀此“穢言穢語”實在尷尬窘迫,不得已將頭別側至一旁,西主子為此而大動肝火,心生不滿,“皇後,你不是方才還不高興麼,這戲這樣精彩,皇子這會子又不在這裏,你這端莊淑女之態是作給誰看喲。”
皇後此時有口難言,抬頭一望戲台,不禁大驚失聲,“皇上皇上!”
原來方才在後台趁演員換戲服的工夫,載淳趕到西苑,將男演員的戲服隨意框在自己身上,將戲伶從台上轟了下去,自己跳上戲台,胡八比劃兩下,草草結束了這場鬧劇,他的目的自然是為皇後解圍。
皇上從戲台子上跳下來,西主子更是窩了一肚火氣,見是皇上又不好發作,皇上拽了皇後的玉手二人便速速離去。此舉無異於在年輕守寡的西主子心頭的刀口上又撒了一把鹽,皇上親自追到西苑來給皇後解圍,皇後心中什麼委屈也是值了。阿魯特皇後才情甚高學富五車,一目十行,當然亦正是這獨特的端莊氣質讓同治不惜忤逆西宮,堅持立她為後,隻奈何皇後性格高傲,毫無處事經驗,總於無形之中開罪自己的婆婆:皇後娘家陪嫁過來的乳母與丫頭都心疼她的處境,常常暗規勸於她,“娘娘,您雖出生甚高於聖母皇太後,可她老人家如今畢竟是大清的台柱子母後皇太後尚仰仗她的政治卓見故而事事隱忍不言。再言倫常,皇上待您情深義重甚於尋常夫家,尋常夫家婆婆尚有苟責,皇室之中,實為平常,您且多放寬心,逆來順受之,日子豈有過不順之理?”
“乳母美意本宮心領了,本宮原本亦想得夫君如皇上耳,其餘苟難自當受之,可阿媽,這深宮之中,長日漫漫,本宮在聖母皇太後跟前動輒得咎,她是忌諱本宮,阿媽怎會不明?”
“娘娘請聽阿媽一勸罷,主動與聖母皇太後修好,如娘娘所言‘來日方長’娘娘隻想來日若總如今日,方難捱哉。若娘娘真心伺奉聖母皇太後,機緣巧合之下,天感地召,哪有打不開的心結?”
“阿媽如今如井底之蛙,坐井觀天,真若阿媽所言可是太易,我非不努力不退讓求全,奈何她待我亦不如世間螻蟻,如若阿媽有女同遭此辱,恐非,同番勸辭。”
“這…娘娘與老奴直言不妨,伺奉婆婆日日如供奉神明一般豈有不受其惠澤之理?即便神明,亦難事之如世人所願,何況凡人耳,懷‘付出即回報之心’,豈非謬哉?”
“阿媽莫惱,本宮一時口快衝撞,本宮確有委屈,難與阿媽言,非不信哉,茲事體大,望阿媽莫問才是。”
“皇後不願談,阿媽自不再追問。自娘娘如今乃一國之母,所背負之家族利益,已不自與以往同目而望娘娘多多以不同為重,總有出頭之日哉。”
“本宮乃奉天地祖宗之命,由大清門抬入,本宮之位豈是能輕易動搖?”
“娘娘!此話與老奴講講也罷!西主子跟前斷斷不可提及!!阿媽隻恐皇後這忠直性子衝撞了聖母皇太後還渾然不知!”
“阿媽過慮了,本宮自有分寸,阿諛奉承,溜須拍馬之事非中宮應見之態,時辰不早了,阿媽歇罷。”皇後下了逐客令。
其乳母自無再贅言之必要,元欣是她一手帶大,雖從小嫻靜端莊,容德甚茂,隻是如今嫁做人婦,依然不改這心高氣傲的樣子,別說精明如西主子的婆婆不喜歡她,便是尋常人家,強硬到如此,也沒有不吃虧的道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