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裏麵,榮姑姑沒有退出去,她亦心疼地看著皇上,昔日那個或痞或逗,或瀟灑或霸道的載淳,弄成如今這樣,令人除了鼻酸就隻剩泛淚。
載淳輕輕地喊了一聲,“榮姑姑……是您來看朕了麼……”
榮姑姑淚流滿麵地坐在皇上榻旁,“對……是榮姑姑……”
“姑姑……朕剛睡著了,夢到米足了……朕現在的樣子很嚇人對不對……”
榮玉兒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載淳還是聽得到她已經竭力克製的嗚咽聲。
“那看來,朕這幅尊榮現在不是一般的嚇人……姑姑……一定不要讓米足……看到朕……這個樣子……”
“皇上……對不起……”榮玉兒始終忍不住要爆發的情緒,突然,米足捂住了榮玉兒的嘴,對她擺了擺頭。
“姑姑有什麼……對不起朕?為何不……說了?”
米足放開了手,榮玉兒回頭望了一眼米足,心裏便明白了,“姑姑後悔,沒有為你找一個好醫生,姑姑這就去找,宮裏太醫他們說的話你別信,姑姑一定找好醫者把你醫好!”榮玉兒轉身便欲離開。
載淳突然抓住她,“不要去白龍山……”
榮玉兒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跟載淳解釋,米足從布包裏拿出一粒小藥丸將載淳嘴巴捏開放入舌下,不一會兒,載淳便睡了過去,榮玉兒小聲問米足,“你給他含的什麼?”
“是助眠丸,可開竅清神止痛,氣鬱暴厥者用可行氣活血,我加了助眠的草藥,我要帶他回白龍山,路上還是讓他多睡睡……”
“娘娘恩準了?”
“這性命攸關之際,娘娘怎會不準?”
“準自然都好,以後皇上交給你了。”榮玉兒抹淨了眼淚,“實在不準,我抗旨也要救他呐。難不成我能眼睜睜看他這樣?”
西主子換了平民婦人衣袍,備了馬車與銀物,米足背起小壽子將他移到西主子備好的馬車上,“讓哀家親自送他罷,日後哀家也沒什麼機會了。”
到了白龍山以後,米足與西主子將小壽子挪到鋪上,蓋上被子,“米足,哀家就在這裏照顧他可好?”
“噓!”米足向西主子比了個噓噤,“他還不知道自己在宮外,娘娘願留下照顧他最好了,咱們小聲點,娘娘就叫我阿白,我還是穿太監衣服,戴麵巾,他不會懷疑的。”
說話的功夫,載淳亦醒了,“朕方才怎麼睡著了?這會精神好多了,元欣過會來麼?”
西主子生氣地對皇上恩了下去,“她不來了,那無情婦人隻會端個皇後架子,動不動就拿大清門壓人,你真當她是什麼好人!”
“額娘,別這樣,她方才不是來了麼?額娘這樣不願解開心結最終難受的是自己呐……”
米足聽見小壽子一口一個元欣,全然不知自己的存在,心都要碎掉了,但她必須克製自己的情緒,得等皇上病症好轉她才放心。
米足每日照舊下山采藥,土茯苓,金銀花,甘草,是各方都要重用的藥材,山裏尚有許多,米足寫了適應各期症用的藥方,銀花九錢,土茯苓九錢,蒲公英六錢,生黃氏四錢,薏認仁四錢,赤小豆四錢,龍膽草二錢,馬齒見二錢,蒼耳子二錢,皂角刺二錢,大楓子半錢一厘。再加黨參二錢,白術二錢,當歸二錢,日服一劑,若脾濕得運,以原方再加淫羊藿二錢,五味子二錢,菟絲子二錢,當滋補腎陰,強壯腎精,醫者雲,‘腎為先天之本,脾為後天之本’後天之本得以休養生息,先天之本才有水穀精微升清之氣以營養全身,而後若回複得宜,他的精神血可慢慢恢複,再能養四肢肌肉,人體營衛之氣逐漸恢複且循藏於內髒靜脈之中,那時,即便下猛藥攻其病根他亦能承受,最後以蜜丸補其虛勞即可。
“娘娘,我得去抓藥了,有幾味藥山裏是沒有的。太晚了藥鋪都關門了,我多抓幾服藥備著較好。”米足輕輕地與娘娘耳語,生怕皇上聽到什麼。
“你去罷……”西主子擺了擺手,她終於可以仔細看看自己的寶貝兒子了,“皇兒,你是不是很恨額娘……”
“額娘為何愛這樣說,朕不恨額娘,朕恨自己,身為堂堂男子漢,武功不足,文治無用,連德行也不夠,額娘給朕的身體很健康,給朕的老師皆出生名門,朕辜負了額娘的期盼,這樣悲慘地離開人世,實在是不孝至極,‘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朕連副皮囊都保不住,隻能說是可悲可歎。”
“皇兒……是額娘害了你,皇後不懂事,額娘應該耐心教她,不應該當著奴才們的麵斥責她,額娘確實不喜歡皇後,但額娘沒有想到皇上隻願親近皇後,背後竟有那些隱情……”
“額娘,朕隻是覺得對不起她,朕很早就告訴她心中已有掛念,她說不在意,就算把她當作米足她也認命,像元欣那樣飽讀詩書的女子那樣低聲下氣地哀求夫君想要一個孩子,朕實在不忍心拒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