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胡小二眼前已多了一個白袍書生!
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一把普普通通的劍?!
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他無論走到哪能裏,便會消失在哪裏,沒有人會對他多看上一眼,沒有人會對他多注意一刻。可是當你仔細注意他時,你才發現決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他對任何人都有一種普通,他本來對你沒有任何危脅,可是當你注意他時,才發現他的危脅無處不在。
胡小二的手心已淌出了冷汗。
因為他已經認出,他就是那天對花品酒,長街醉歌的那位書生。
一把普普通通的劍?!青鋼打造,大街上的兵器鋪裏隨時可以買到,一兩銀子至少可以買兩把。
然而它卻偏偏不是一把普通的劍,它是一把斷劍。在楚天南的眼裏它已超出劍的範疇。因為他曾用這把斷劍殺死一個令江湖上每一個人都頭痛的人物——天魔!
一個令向天嘯都皺眉頭的人物。
天魔、月神是江湖極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
有人說他們是親兄弟,也有人說他們都不是中原人氏,他們都來自遙遠的東方小國————扶桑,一個太陽升起的地方。
他們一個為惡,一個善惡難分,亦正亦邪,幾十年的血雨醒風,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天魔手裏。
當年向天嘯曾找天魔決鬥,在天絕峰苦戰三日三夜,才將天魔打下天絕峰。
然而天魔竟沒有死,五年後重返江湖,找向天嘯複仇,但他絕對沒有想到會死在楚天南手裏,死在楚天南的斷劍之下!
聽說名劍山莊的後人顧飛雄,願出十萬兩黃金買這柄斷劍,祭奠先人,可是楚天南沒有賣,聽說名劍山莊一家老小七八十口均死在天魔之手。因為名劍山莊有一口令江湖側目的名劍,“倚天劍”,天魔想得到這柄劍,所以殺了名劍山莊的全部。
幸虧顧飛雄去了西域,才免遭一死。顧飛雄來往於中原、西域販賣,聚得萬貫家財,聘天下名手刺殺天魔,向天嘯就是其中一個,也是一個唯一一個活著的。
“斷劍離魂!瀟湘大俠楚天南”。胡小二聽何玉霖說過,也聽胡老爹說過,當然知到楚天南的厲害。
楚天南比江南天還要厲害!
江湖上有誰殺得了天魔?
江湖上隻有一個人能殺得了天魔,那就是楚天南,連向天嘯都不行。
斷劍離魂,豈是浪得虛名?瀟湘大俠豈是庸庸之輩?
世上沒有一個人敢這麼想,胡小二也不敢這麼想。
楚天南隻是往那一站,斷劍在手,並沒有出招,胡小二已感覺到無數的劍光在漫天飛舞,無數的劍氣已將他包裹得嚴嚴實實。
“相即無相,無相亦相”。世上人很難理解,可是楚天南理解,而且理解的非常豐常透徹。他的劍已將“禪”溶了進去。就象西天佛主在靈山會上講法時的“拈花微笑”,雖是輕輕揮手,卻已包融了無限的“禪”機。
胡小二深思片刻,將劍輕輕往前一點頭,便凜然不動,象一尊塑像。
楚天南點了點頭,心中暗暗讚歎:“胡小二果然是江湖上後起之秀,果非虛名”。因為胡小二的輕輕一劍已將楚天南無數劍的攻勢削解於無形。
楚天南將劍一橫,平平推出,瞬間已是眉頭一皺,轉換成舉劍為刀作下劈之勢,轉眼間又連連變換手勢,圍著胡小二轉了兩圈,其間皺了十三次眉頭一連變換十三種劍勢,竟沒有使出一招,因為他每使出半式,便已發現了不妥之處,他每使出一劍,胡小二雖沒有變招,但是胡小二的劍峰已切向他的手腕。
好厲害的一劍,好厲害的不變應萬變!
楚天南麵若寒霜,江南天為之動容,鐵鸚鵡為之變色。
楚天南急走之間,突然停下舉劍朝天,眉宇間漸漸舒展開來。
楚天南知道這雖不是最好的解劍之法,可是在這個方位,用這招“舉火燒天”卻也可解燃眉之急,何況此劍之下,他至少有二十八種變化可以應付。
胡小二的眼裏升起了迷霧,楚天南的斷劍模糊了。
白茫茫的一片,在胡小二的眼裏,楚天南已不再是舞劍,而是呤詩作畫。先是白皚皚的雪凝結在杈椏上倒刺著灰色的天空的樹枝上,然後是澄碧的長天下流動著的冷寂的黃霧,再往後是樵夫擔柴歸來,夕陽西下,險峻的奇峰落日裏更見美麗,野火將大地燃起,暮煙四起,天漸漸黑了……
這是楚天南的成名絕技,當年天魔就是喪命於這《晚雪劍法》的八劍之下:“椅仗望雪”、“萬重溪雲”、“樵人歸屏”、“寒日危峰”、“野火燒崗”、“煙斷石鬆”、“息海雲斷”、“暮打天鍾”。
這八劍每一式都奇峰突兀,劍走偏鋒,點、抹、撩、拔,異於常迥。
鐵鸚鵡眼裏漸漸有了笑意,眾人懸起的心亦放了下來。
胡小二突然劍式一緊,寂寞裏突然發起了響動,眾人忽然感覺到幽暗的天空突然一亮。因為胡小二的玄鐵劍的華光竟比天色亮麗了許多。
人們甚至沒有發現此刻天已漸漸黑了,黃昏已經來臨!
楚天南的劍更慢,胡小二的劍更快!
楚天南的劍已變成了“薄暮的垂楊”、“平明的秀發”、“瀟湘的夜雨”、“洞庭的秋月”、“湖水碧波連天,江中百帆竟飛”、“遠浦歸帆”、“煙嶼晚鍾”、“漁村夕陽”、“山市晴嵐”、“江天暮雪”。每一劍都及慢、極溫柔、極華麗。這是瀟湘大俠近年劍法的得意之作。因為他已將瀟湘的每一處迷人的景色都已融進了“劍”中,“劍”在他的手裏成了一種求“道”,成了一種悟“禪”,衝滿玄機!
胡小二劍象疾風,象暴雨!疾風過處吹起無數道狂飆,暴雨來臨,激起無數的水花。
江南天樂了,樂得幾乎要發出聲來。因為楚天南的劍從來都是以柔克剛,胡小二必敗無疑!
胡小二的劍突然歸於平靜。
象河,象一條小河,靜靜地流著,每當山洪來到,就變得湍激而且殘忍。但等山洪一去,河水回到河心,河又變得平靜,河水是清澄的,清而淺。
象大海,風起雲湧之時,巨浪濤天,風平浪靜之時,象沉默的羔羊。
這時候,大家才發現楚天南手裏已經沒有了劍,胡小二的玄鐵劍上卻在滴血。
楚天南慘然一笑:“我輸了。不過我要告訴你,江南天真的與玉屏山莊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