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搭訕(1 / 3)

所謂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九重天上數回海枯石爛、鬥轉星移,下界三千世界各自繁衍泯滅,其中終於有那麼一個世界發展出工業、科技,成為現代社會。

個把好奇的神君到那人世一遊,危機感頓生--那些因特網、電話、電燈、火車飛機什麼的功能,都是大小神仙們引以為傲已久的特權啊!如今區區凡人竟都有了這樣的技術水平,哪天一時興起把九重天一鍋端了,那真是丟大臉。

於是乎,各路仙君、神君在天君的指揮下少有地齊心協力大幹了一場,給大小神仙配備了具備各種功能的巴掌大小神器一隻,開發出連接四海八荒的通訊網絡,大規模創造比凡人更為先進的各色科學技術,發明可以確保凡人的飛行坐騎不衝撞到仙界的陣法一枚。

最後,工業化現代化的神仙們還是免不了優越感爆棚地得瑟:長生是資本!

自那以後,時不時會有神仙下界去遊覽一番,回來後一邊為遊戲、社交網絡等人類發明興奮不已,一邊還要裝模作樣地抱怨時差感、文化衝擊強烈。

身為月老手下,我倒是沒什麼感覺,大抵是在各路人世中混得太久了。

操著一把剪刀、有節操地破壞凡人姻緣是在下的本職工作,偶爾興起去下界看看更是家常便飯;同我搭夥的是我的妹妹,因司職結姻緣紅線,故被稱作“紅線”。

我們二人本非仙胎,在許多年前修仙羽化,是以在九重天上也算得是微有些資曆的仙君,人緣尚可。飛升前我自有個本名,但時日長了我自己竟也記不清了,於是便也任由仙君們稱我為白剪--大約是我常著白衣手操剪刀的緣故。但也有些人更加喜歡叫我小白……你才小白,你全家都小白!

順帶提一句,月老瞧著根本不老,大名偃笳,一雙桃花眼總含三分笑,喜著豔紅的廣袖長袍,仗著一副好皮囊扮俊俏少年蒙騙無知少女。

嘖,還真是為老不尊。

月老居住的仙山有個騷氣外露的名字:孽搖覠羝。不過,由於太過拗口,不少小仙遞個帖子也總是磕磕絆絆寫不清這四字,於是九重天上的大都直接稱此處為孽搖。

孽搖山頂有高三百裏的一株扶桑,枝椏陰翳;山中另有一個溫源穀,又叫湯穀,傳說是上古太陽的澡堂,其上也長了另一株高可及天頂的扶桑,與山頂那棵以密密仄仄的紅線相連,這便是傳言中彙集人間情愛的姻緣司了。

孽搖,情孽深種,無以搖撼。

後來回想起那段往事,我總覺得,這山的名字也算是個偈語,著實不吉利。

這日,我到凡間去,本是為了收拾上任司命星君留下的爛攤子。

自從知曉人間有退休這種福利,不少年歲已長的仙君便一個接一個地上書天帝,鬧了十數年終於也有了隱退到第七重鹹天的“退休製度”。

可是,這上一位司命星君,有那麼點不靠譜。最後一批的命格他早就擬好同我們核對,結果退休前夜他靈感突至,激動之下大筆一揮,改了其中的一個命格卻又並未告知孽搖。然後……命格和姻緣線起了衝突,那人陽壽未盡就莫名被冥府收了去。

退休的星君早是不知蹤跡,月老隻得叫我去冥府走一趟,讓冥君通融一下,把那人想法子塞回人間。

冥府陰森森也就算了,冥君是九重天上出了名的麵癱刻板啊!這種事情,為什麼一定要我去做!

瞧見我臉色有些不忿,月老篤定地笑:“小白啊,乖。孽搖也就你一身白衣煞氣凜然,能夠讓冥府那古板貨鬆口。”

我默默扭了頭:煞氣凜然什麼的……都是錯覺吧。

不少仙君以為我話少是神仙心性,可我不過是心裏吐槽十句口中露出半句罷了,哪裏及得上真正寡情絕欲的真上神、帝君們呢?

不過要依妹妹紅線那樣跳脫的性子去和冥府交涉,似乎的確不太有成效,我就隻能懷著大幹一場的覺悟往冥府殺過去。結果,冥君已經把事情給抹過去了,而且抹得幹幹淨淨、光滑平整:那倒黴人的生魂已經被塞進時空隧道,打包到另一個時代去了。

這樣幹脆利落的收捎,讓我不由撫掌感歎了一句:“傳言不可信啊。”

冥君淡淡睨了我一眼,攏著一身蒼玄披風說道:“白姑娘也和傳聞中不大一樣。”

這一聲“白姑娘”叫得我身心舒暢,我不由端出笑來:“彼此彼此。時候不早,叨擾冥君許久,白剪這就告辭。”

冥君應了一聲,送我到地府門口。我回頭望了望黑洞洞的大門,裏麵幾盞綠油油的燈一顫一顫,甚是詭異。我朝冥君揮揮衣袖,念了個訣竄到人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