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引薦蓮湄,去和父皇談軍需供給,和戰後的利益分配。”
成釋天說著,又從桌上,拿來一卷密卷,攤開在時雨的床前。那上麵,寫了近幾年端漠的稅收,每年的俸祿支出,以及今年蝗災的用項,軍費的用項。
文時雨凝神看出,很快看出端倪。
難怪端漠這麼著急要和大冶聯合,進攻西越。國庫之中的銀帛,救治蝗災都尚嫌吃力。
原來端漠地處內陸山脈附近,雖擁有大片草原,卻不善農耕,主要是以礦產、冶鐵為收入。
現在的端漠皇帝,成伽羅,雖有雄才大略,卻是個喜好奢華的人,前些年寵信宸妃,幾乎搬空了國庫。幸虧皇後娘娘還朝,除掉妖妃,又以民心的不穩,勸阻帝王勤儉,這些年才剛攢下點家底子。
可近幾年端漠總是出事,成伽羅於是就把主意打到了三國之中,最弱小的西越頭上。
想來端漠國君急切切地命二皇子前去大冶求娶,是想從大冶那裏索要的軍費,順勢分點便宜。再順路把成釋天接回來,免得到時分配利益,分紅被一壓再壓。
現在若是能少從大冶哪裏,拿些軍費,端漠就能多分一些利益。若是能完全不用大冶的軍費,那將來甚至有可能在利益劃分中,和大冶平分秋色。畢竟,端漠人善戰。
文時雨實在看不出,端漠皇帝會有什麼理由拒絕他們。
端漠皇宮。
上書房內。
成伽羅坐在鋪著白虎皮的禦座中,有些不耐煩地等著成釋天,說的那位蓮湄姑娘。他的心裏,十分煩躁,自從上次庭杖了文時雨後,成釋天變得越發恭敬和深沉了。
但,就是這樣才讓他更覺擔憂,他無法再輕易地窺視出成釋天的情緒,甚至左右他的選擇。
成目天和成毗天依次坐在成伽羅下方,他們哪裏知道,他們現在滿麵笑容的父皇,內心深處的齷齪,隻是好奇地看向上書房門口。
“泠——”
“泠——”
一陣清越的鈴聲,從上書房外的走廊傳來。隨著屋外之人走動的步伐,形成一種極有魅力的節奏。
眾人忍不住循聲望去。
隻見一道綺麗窈窕的身影,映在窗紙上。來人梳著高聳的九天仙女髻,臂上挽的錦帛,隨風飄揚翻飛。她就像一副流動的皮影畫,越過一格又一格窗子,最終來到了門口。
一袂紫紗留仙裙裙擺,首先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緊接著,是一道驚豔的側影。一點蓮瓣似的鞋尖輕挑,越過了上書房的門檻,緩緩地走了進來。
蓮湄蒙著粉紫色的麵紗,低垂螓首,令人隻能看到她羽扇似的長睫,和光潔的額頭。
因是盛夏,她上身穿著一件半臂,衣衫塞在白底牡丹刺繡的珂子裏,勾勒得身條分外婀娜。雪白的右臂,戴著一隻金釧,上綴金蓮,蓮下用金鏈子拴著兩枚金鈴。每走一步,那兩枚鈴鐺,便發出泠泠溪水似的響聲。
纖細的皓腕上,戴著一對玉鐲。
“臣女蓮湄,見過陛下,見過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蓮湄走到禦桌下,躬身行禮。
成目天皺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聲音十分耳熟:“覲見陛下,為何用麵紗遮遮掩掩?難道姑娘有什麼見不得人?”
成伽羅也十分好奇,於是順水推舟,要蓮湄摘下麵紗。
這正中蓮湄下懷:“臣女謹遵皇命。”
浸染過花紅的纖指,抹過麵紗,而後,優雅地抬起頭,迎向帝王探尋的目光。
一張傾世容顏,立刻暴露在大家眼前。
她的眼,炫目而多情,最璀璨的寶石,也不能和她眼中的光芒相比。
她的皮膚細嫩光潤,似是雨後寒露綻放的絲滑花瓣。
成伽羅驚豔地從椅子裏站了起來,他向前探著身,貪婪地看著蓮湄。
蓮湄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已故的宸妃。倆人的麵容並不相同,但那種讓男人為之瘋狂的氣韻,卻是如出一轍。
多少年了,有時午夜夢回,他自己也覺得那段年少荒唐的時光,渺如夢境。這世上怎麼會有那種魅到讓人瘋狂得,無法控製自己的人呢?
定是自己的記憶出了錯。
可是直到他現在看到蓮湄,才發現,那不是夢,那都是真的。隻是失去了那個人的自己,不想再傷心,所以才一再在心底,欺騙自己。
“呼——”
成伽羅重重地栽回到了椅子裏,長呼出一口氣,而後,閉上了眼睛。
三皇子看著他,不知這是何故。
而正在成伽羅左下方的成目天,神色則要比他的父皇還要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