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覺得正陽宮裏的日子難熬,夜裏常常睡不著,有時候夏箜篌會悄悄過來看我,我隻好裝睡。我很想跟他好好談一談,可是他沒有時間,有幾次深夜裏他被妖皇召走,直到清晨才滿臉疲憊地回來。
每天中午固定會有個小太監來報小洛的情況,每次都是“在書房裏看了一整天書”,半個月過去了,竟沒有一次例外。
窗外的花漸漸謝了,天氣越來越熱,我開始覺得度日如年。
第十七天夜裏,整個小樓裏隻有我一個人,夏箜篌一直沒回來,我睡不著覺,開了窗,坐在窗前的桌子上望天。天有些陰,但是四處掌燈,因此外麵園子裏並不昏暗,園中景色還是能看得清清楚楚。就因太清楚了,在我低頭拿杯子想喝口茶的瞬間,餘光看見遠處一棵樹後有個黑影一閃而過。不知道為什麼,我身上汗毛直豎。
不願再坐在窗前,茶也已經冷了,我跳下桌子下了樓,推開門朝外看看。兩個小太監在外麵候著,見我開門,笑著說:“姑娘有事請吩咐。”
越過他們倆朝遠處看看,遠處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不少,我說茶冷了,幫我換一壺來。一個小太監立即答應著去了,我關上門轉身上樓。看著那扇敞開的窗,忍不住到窗邊朝外看了看,外麵一片安靜,剛剛那個黑影似乎是我的錯覺。
樓下門一響,有人上樓來,一個年輕宮女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上來:“姑娘要的茶送來了,姑娘在樓上麼?”
我剛要回答,卻忽然覺得這聲音十分耳熟,心裏徒然生出一絲寒意來,手探向桌邊,握住了剪燈花的剪子。門簾一掀,一個身形苗條的宮女高舉托盤走了進來。
“把東西放門口吧,我自己過去拿。”眼看著她要過來,我脫口而出。
“那怎麼行,不合規矩的。”她說著,高舉托盤的雙手慢慢放了下來,托盤平端在胸前,衝我一笑。
我看清她的臉,猛然間吃了一驚,心砰砰跳起來,這個送茶的宮女,竟是那個“蟬兒”!
她見我睜大眼睛盯著她看,笑著問:“妹妹怎麼了?”
我心裏像塞了一團亂麻,直覺得此人詭異,事情蹊蹺,卻一時間理不清頭序,隻得問她:“你不在太子府裏,怎麼到正陽宮來了?”
她有些吃驚似地說:“殿下在哪裏,我自然也在哪裏。”
“可是我們來正陽宮時並沒有帶你,你私自跑來,當心受罰。”我緊張極了,不知為什麼心裏竟然很怕她。
她看了看我,沒有說話,低下頭像是在思考什麼問題。我死死盯著她,心裏打定主意隻要她走過來,我馬上從窗口飛出去,雖然她看上去十分古怪,可我知道她隻是個下等妖,她不會飛。
就在這個時候,樓下的門又是一聲輕響,我聽見夏箜篌低聲問門口的小太監:“西門姑娘睡了麼?”
那小太監答了聲:“不沒有睡,剛剛叫小五子去換茶了,小五子才走還沒有回來呢。”
我心裏一驚,那個去給我換茶的小太監還沒有回來,那眼前這個蟬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蟬兒顯然也聽見了樓下的動靜,把手上端著的托盤往前麵前的地上一放,竟然轉身走了出去。聽見她的腳步聲一下下往樓下走去,我再也忍不住,揚聲喊:“夏箜篌!”
夏箜篌幾乎是瞬間就飛上樓來,一推門到了我身邊,握住了我的手,輕聲問:“怎麼了?”
他邊問邊打量屋中的情況,視線在地上那個托盤上停了停,扭頭看看我,抱起我坐到椅子上。我強忍住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盯著他說:“剛剛下樓的那個宮女,就是那天在廚房裏冒充蟬兒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