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玉冰熄去鬆燭,退出李青鸞臥室,茅舍十分寂靜,靜得使人頓生淒涼之感,她緩步踱出籬笆,向梅花林中走去。幽幽梅香,撲鼻沁心,但卻無法滌除她胸中起伏的思潮,一縷情絲,萬千愁懷,亂了她十幾年靜修之心。
突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起自她身後,問道:“這樣深夜了,師妹怎麼還沒有安歇?”
龍玉冰轉身望去,隻見黃誌英倚在一株梅樹旁邊,和她相距隻不過兩三尺遠。
因她正想心事,耳目失了靈敏,竟沒發覺黃誌英在她身側,不覺心頭微微一震,定下神,淡淡笑道:“這等深夜,你還到這裏幹什麼?”
黃誌英走近兩步,輕聲一歎道:“我心中積存了很多話,想和你談談。”
龍玉冰皺起柳眉,道:“深更半夜,有什麼好談的,有話明天說吧。”說完,轉身走去。
她這幾年之中,雖對黃誌英處處回避,但像這等麵對麵的拒不交談,還是初次,隻使得黃誌英呆了一呆,仍楞在原地。
龍玉冰走了幾步,忽然感到這樣做太使人難為情,停住步,回過頭道:“師兄可有什麼要緊的話說麼?”
黃誌英本早想了很多話,但被龍玉冰冷冰冰的一口拒回,不僅大為尬尷,而且傷透了心,哪還能說得出口,訕訕一笑道:“我……我沒有什麼要緊事,師妹心情不好,我也不打擾你了。”說完,又一聲長長歎息,轉身緩步而去。
龍玉冰目睹黃誌英繞過幾株梅樹不見,心中泛上無窮的感慨,想起大師兄十多年來的嗬護愛惜,不禁黯然神傷,重重一跺腳,滾下了兩行清淚,緩步走回茅舍。
推開李青鸞房門,點燃起鬆油火燭,和衣躺在床上,隻覺胸中填滿了痛苦委曲,忍不住伏枕低泣起來。
越哭越覺傷心,滿懷幽傷,一哭全泄,隻聽哭聲愈來愈大,當真是哀哀欲絕。
突然間,案上燭光搖顫,兩扇門大開,李青鸞、白雲飛一先一後地走進來。
龍玉冰翻身躍起,李青鸞已奔到她身側,一臉茫然,望著她問道:“冰姊姊,你有什麼傷心事呢?告訴我好嗎?”
白雲飛兩道冷電似的眼神,從龍玉冰臉上掠過,投注枕畔,看著那一大片被淚水浸濕的床單,微微一顰秀眉,眼光又投落在龍玉冰臉上,神色凝重,一語不發。
龍玉冰隻覺她兩道炯炯的眼神如劍,直看透人的五髒六腑,不自主地扭轉了頭,不敢再和白雲飛目光接觸,抹去臉上淚痕,下了木榻,搖搖頭笑道:“我是想起淒苦身世,忍不住大哭一場……”
李青鸞歎口氣,接道:“是啦!你一定想起爹娘,我想起爹娘時,也大哭一場。”
龍玉冰淒然一笑,道:“嗯!師妹猜得不錯。”說著話,走出室外。
白雲飛一直沒有開口,直待龍玉冰背影消失,才回過頭對李青鸞笑道:“你師姊好像有很沉重的心事。”
李青鸞道:“不錯,想起了爹娘,誰都會難過的。黛姊姊,你的爹娘可好嗎?”
白雲飛被她問得眼圈一紅,淡淡一笑,道:“我的身世說起來話長,而且也很淒涼,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吧。”
李青鸞走到門口,龍玉冰已失去向,她在不到一年時間中,連遇重重變故,增長了不少見識,看悟空房中一片漆黑,知師伯尚未回來,緩緩轉身,走到白雲飛身邊,道:“姊姊,你說我師父和悟空師伯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是不是遇上了什麼危險?”
白雲飛笑道:“你師父和悟空師伯,大概不會遇上什麼危險,他們能否找到你大師伯,卻又很難說了,明天我們騎著玄玉靈鶴在這附近尋……”
她話還未說完,突問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白雲飛星目凝神,向外一掃,笑道:
“你師父和悟空師伯都回來啦。”
李青鸞轉臉向外看去,隻見一片夜色,哪裏能看得清楚,要知白雲飛和李青鸞都在室內,燭火高燒,全室通明,由明看暗,自是不易。李青鸞看不見室外情景,還待回頭詢問黛姊姊,突聞步履聲響,悟空大師和玉真子一先一後進了房門。
悟空大師肩負禪杖,玉真子背插寶劍,兩人臉色都很肅穆,眉宇間憂愁重重。玉真子進內勉強一笑,合掌對白雲飛一禮,道:“多承姑娘援手,挽了鸞兒一命。”
白雲飛閃身一讓,避開玉真子一禮,道:“鸞妹妹是人間至善至美的天使,也許有百靈護佑,所以晚輩才處處趕巧……”
說至此一笑而住。
玉真子還未及答話,李青鸞已走近她身側,問道:“師父,可找到了我大師伯嗎?”
悟空大師歎口氣,接道:“我和你師父分頭尋找,走遍附近十裏之地,隻在一處突出的冰崖上,見到了兩人搏鬥的痕跡,你大師伯卻不知哪裏去了。”
白雲飛輕笑一聲,道:“現在已近子夜,那絕壑之中,隻怕更是黑暗,明天一早,我們再一起到那絕壑中去查看一下。”說罷,斂容間恢複了冷靜神色。
玉真子心中雖然不信白雲飛能從千丈冰封的峭壁間下去,但卻不好多問,淡淡一笑,合掌告辭。悟空大師也跟著作禮,退出李青鸞臥室。
兩人走後,白雲飛拉李青鸞雙雙登榻。李青鸞忍不住問道:“黛姊姊,玉簫仙子為什麼要找武哥哥呢?”
白雲飛笑道:“她要找你武哥哥算賬!”
李青鸞奇道:“武哥哥拿了她的東西嗎?”
白雲飛笑道:“他偷了玉簫仙子的心,還吃了人家偷來的一枚雪參果。”
李青鸞先是一怔,繼而長長地歎口氣,道:“我知道啦,玉簫仙子心裏喜歡武哥哥,所以找上金頂峰來看他,嗯!武哥哥人好,什麼人都喜歡他,黛姊姊,你心裏喜歡他嗎?”
白雲飛聽她問得直截了當,不覺也是一呆,隻感粉臉發熱,微微一笑,道:“夜很深了,咱們該休息啦,明天還得去找你大師伯呢。”
一宵易過,次日一早,白雲飛和玉真子等趕到那冰崖所在查看。
那是一座高插雲霄的絕峰,四周都是拱繞的山勢,在高峰下百丈深處,果有一處突出的冰岩,大約有半畝地大小,上麵十分平滑。
白雲飛突然仰臉作嘯,一縷清脆悠長的嘯聲,直衝天上,聲音聽上去不大,但清越深長,曆久不絕,劃空分散四外。
她連作了三聲長嘯後,突然縱身一躍,由絕峰之顛直向突出冰崖飛去。
因那冰岩距峰頂不下百丈之遠,一口氣提不住,勢必要撞到冰岩上摔得粉身碎骨,玉真子、悟空呆了一呆後,雙雙一進步向下探望。
聽見白雲飛頭下腳上,快如流星飛瀉,將到冰岩之際,陡然一個翻身,仰臉對兩人招手。
悟空大師轉身望了玉真子一眼,歎道:“這人輕功之高,簡直是聞所未聞,她這飛落冰岩身法,不知是不是武林中所說的淩空虛渡?”
玉真子見白雲飛不停招手相催,無暇再作多想,當下答道:“她一身本領,使人高深難測,必是大有來曆之人,我們先遊到冰岩去,看她有什麼話說?”
悟空大師回頭對李青鸞道:“騖兒,你就守在這山峰上,我和你師父下去。”他在說話之時,玉真子已施出壁虎功貼著石壁向下遊了兩三丈遠,便趕忙也施出壁虎功,急急追下。
兩人落足在冰岩上時,白雲飛正在默查這冰岩上留下的痕跡,隻見不少零亂的腳印,陷入冰中。悟空大師、玉真子見她全神貫注。倒是不便打擾,隻得靜靜地站著。
白雲飛查完那冰岩上留下的腳印,不禁微微一皺眉頭,轉臉對兩人說道:“他們打得很是激烈,以這冰岩上腳印痕跡推斷,誰也沒有占到優勢,這腳印是他們運集內功相搏之時所留……”說至此處,突然一躍,到了冰岩邊緣。
隻見那懸空的冰岩,果然有一處崩沉痕跡,向下探望,黑沉沉深不見底。
玉真子追到白雲飛身側,問道:“兩人都運集內功相拚,隻怕難以分心旁顧,看來他們兩人,都隨那崩沉的一片冰岩,葬身在萬丈絕壑中了。”
白雲飛道:“看這冰岩上留下搏鬥痕跡,實在難說,隻有晚輩到深穀中查看後,才能斷言。”
悟空大師道:“這絕壑深不見底,隻怕不易下去?”
白雲飛仰臉又一聲清嘯後,笑道:“除了馭劍飛行外,再好的輕功也難下去,晚輩雖略通馭劍竅訣,但尚無此功力。”
白雲飛一語甫畢,突聞長空鶴唳,一隻巨大的白鶴,由空斂翼直射下來,待距冰岩丈餘高低時,突然雙翅一展,輕飄飄落在白雲飛身邊。
玉真子暗道:我怎麼把她的大白鶴忘記了,有此靈禽相助,上下這千丈絕壑,就不費力了。
白雲飛躍上鶴背,巨鶴立時展翼衝霄,在空中盤旋了一周後,直向深穀中沉落。但見一點白影,愈來愈小,逐漸消失在深澗迷迷蒙蒙的霧中。
白雲飛落到穀底,躍下鶴背,打量四周景物,隻見到處都是積水,陰寒襲人肌骨。這道山穀雖然很深,但卻不寬,而且很短,白雲飛細查全穀,不見玄清道人和玉簫仙子蹤跡,心中暗忖道:這穀底壁間,盡被堅冰封凍,不會有蛇獸存在,如果兩人真墮下那崩沉的冰岩,摔在這山穀之中,不難找出殘骸血跡,既然找不出一點痕影,兩人必在那冰岩崩沉時,躍出了險地。
她在那山穀中尋找了一陣,不見可疑之處,立時縱躍上鶴背,巨鶴一聲長唳,仰首直向上衝,巨鶴剛到那冰岩上麵,白雲飛由鶴背一躍而下。
玉真子一臉焦慮緊張神色,迎上去問道:“白姑娘,可尋到兩人的……”她本想說“可尋到兩人的屍體殘骸了嗎”,哪知說至一半,再也接不下去,兩道眼神卻盯在白雲飛櫻唇上,一瞬不瞬,心中七上八下,臉上也變成了鐵青顏色。
因為玄清道人的生死存亡,就決定於白雲飛一啟口之間,玉真子如何不急?
隻見白雲飛微微一搖頭道:“那絕壑之中,到處是堅厚積冰,連一條蛇、蟲也難生存其間……”
玉真子淚湧眼眶,接道:“人若摔將下去,隻怕要粉身碎骨。”
白雲飛笑道:“晚輩查遍澗底,始終沒找出一點殘骸血跡。”
玉真子鬆了一口氣,歎道:“兩人既未失足跌入絕壑,行蹤實使人費解得很,難道他們比武踏崩一片冰岩後,又移往別處去了?”
白雲飛笑道:“這倒不會,這冰岩上地方還大,足夠他們兩人動手,他們要離開這冰岩,確使人難猜出其中原因。”
悟空大師道:“會不會另外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雲飛沉吟一下,點點頭道:“不錯,必然有一件比他們比武更重要的事發生,才使他們暫時罷手……”話至此處,突然咦了一聲,縱身躍到斷崖下麵。
玉真子、悟空大師也緊跟著追躍過去,順著白雲飛眼一看,隻見那斷崖間積冰上,用寶劍刻著“武兒遇險,趕赴救援”八個潦草的大字。看那字跡東倒西歪,即知玄清道人走得十分匆忙。
這八個字,攪亂了白雲飛一片芳心,仰臉清嘯,巨鶴應聲而下,一縱身躍上鶴背,正待催鶴飛起,悟空大師突然一進步,說道:“白姑娘請暫留步,老衲還有幾句話說。”
白雲飛急道:“鸞妹妹傷勢已經痊愈,不會再有顧慮……”
悟空道:“這崖間字跡,恐已數日之上,姑娘不知他們去向,如何個追法?”
白雲飛呆了一呆,答不上話。
玉真子道:“急也不在一時,我們先回茅舍去,從長計議,然後分頭追尋。
白雲飛躍下鶴背,一跺腳,道:“玉簫仙子這賤婢,可惡極了!”
悟空大師自和白雲飛見麵後,從未見過她這等焦急模樣,緊顰秀眉,一臉愁苦,這一瞬間,才真正顯露她少女的情態。
白雲飛見悟空大師和玉真子四道眼神一直盯著她看,心中頓時警覺到自己神態失常,引起了人家的懷疑,一陣羞急,暈生雙靨,定定神,淡淡笑道:“定是玄清道人老前輩正在和玉簫仙子動手時候,馬君武恰巧趕到,被玉簫仙子點了他穴道,挾持而去……”
玉真子搖搖頭,接道:“武兒已得我大師兄全部真傳,縱然打不過玉簫仙子,但三五招總可抵擋,玉簫仙子想擒他,還不是那麼容易。”
白雲飛嬌靨又是一紅,暗道:不錯,別說他已得昆侖派大部真傳,單就是我傳他的五行迷蹤步,就足以對付玉簫仙子了。今天當真是急亂了心啦!怎麼老往壞處想呢?
悟空大師目睹白雲飛情急神態,不覺心底裏冒上來一股寒意,暗自忖道:看她對馬君武如此情深,鸞兒的未來實在可悲,論武功才貌,李青鸞都不能和她比擬,就是玄清道人、玉真子都肯出麵,隻怕也管不了……他想到傷心之處,不禁黯然一聲長歎。
玉真子側目看悟空大師慈眉愁鎖,知他看出白雲飛對馬君武一片深情後,引起了心中不安,這件事情急不得,急則難免造成慘劇,隻怕悟空大師出言譏諷,趕忙笑道:“我們先回茅舍去吧!隻要有些眉目,不難找出他們去向。”說罷,複用壁虎功當先向峰上遊去。
白雲飛乘鶴上得峰頂,李青鸞迎上去,問道:“黛姊姊,可找到我大師伯嗎?”說著話拉起白雲飛一隻手,凝目深注,神情淒然。
白雲飛緩伸皓腕,拂著她秀發,答道:“你大師伯沒有跌入山澗,他去找你武哥哥去了。”
李青鸞臉上驟現喜色,笑道:“大師伯本領很大,自然不會掉在山澗中,他既是去找武哥哥,我們就回到茅舍中去等他吧!”
白雲飛本想告訴她馬君武遇險,玄清道人是趕去相救,但見她眉梢眼角洋溢著一片歡愉之色,不忍使她焦急,淡淡一笑不再答話。
這時,玉真子和悟空大師都已遊上峰頂,四人一齊向梅林茅舍趕去。
大約有頓飯工夫,到了茅舍,白雲飛經過一路推想,覺出事情似和玉簫仙子的關係不大,馬君武既是遇險,自不會親身向師父求援,必是另一個人找到了玄清道人和玉簫仙子的拚搏之處,告訴他們馬君武遇險之事,難解的是,什麼人來傳報這次警訊?馬君武現在何處?是不是還活在世上?那突出的冰岩,距三元宮不過二十餘裏,玄清道人卻不能趕回來通知一聲,事情自然是十分緊急……
玉真子見白雲飛凝神沉思,連坐也不坐,知她正在用心思解其中疑點,也不打擾,回頭低聲對悟空大師道:“老禪師親眼見過玉簫仙子和我大師兄動手情形,他們兩個究竟哪個強些?”
悟空大師道:“兩人功夫在伯仲之間,勁力劍招,令師兄似略勝一籌,但輕身功夫,玉簫仙子要較高一著,她那空中翻轉的身法,可算得是武林中少見的絕學。”
玉真子一皺眉間,道:“如依老禪師所說之言,那武兒決非玉簫仙子挾持而去,不要說武兒已得他師父全部真傳,單是大師兄守在身側,也難令她如願,關鍵在他們何以會知道武兒遇險的事,隻要找出那傳訊的人,事情就好辦了。”
白雲飛突然插嘴接道:“不錯,晚輩也是這麼想,隻是那傳訊之人,恐怕已走得不知去向,我們尋他,怕不容易,晚輩想先去追尋,兩位老前輩不妨隨後再去。”
悟空大師搖著頭,道:“天涯茫茫,你又到哪裏去找?”
白雲飛淒涼一笑,道:“我隻要能查出一點蛛絲馬跡,就可以追索搜尋。”
這當兒,李青鸞也聽出了馬君武遇險,霍然起身,走到白雲飛身旁,黯然說道:“黛姊姊,你要找武哥哥,帶著我一起去好嗎?”
白雲飛點點頭,道:“好,咱們現在就走。”
悟空大師躍起急道:“不行,你們這等茫無頭緒地去找,何異大海撈針,救人如救火,豈能拖延時日,馬君武如果真臨危險,也等不了這長時間,這不是尋訪仇蹤,就是三年兩載,都無要緊。”
白雲飛聽得怔了一怔,道:“老前輩說得不錯,晚輩願恭聆高見。”
悟空大師想不到白雲飛會如此反問,不覺也呆了一呆,沉吟一陣,道:“以老衲看法,與其盲目尋找,還不如坐守待訊,玄清道人老謀深算,如果事情棘手,他必然設法傳訊三元宮,派人增援。馬君武遇險警訊,可能促使玉簫仙子和三清觀主暫消意氣之爭,如果老衲想得不錯,他們兩個人是聯袂赴援。”
白雲飛暗想,悟空大師的話其中頗有見地,但她一顆芳心已盡投注在馬君武身上,要等音訊,哪裏能夠,沉思良久,抬頭笑道:“老前輩說得不錯,但很多事往往會出人意外,晚輩倒有一個兩全其美之策,兩位老前輩不妨守在金頂峰,等候玄清老前輩佳音,晚輩和鸞妹妹一起去追尋他們,如果得到消息,當令玄玉靈鶴傳書,恭請赴援。旬日之內,如仍找不出一點線索,自當重返這茅舍。兩位如得玄清老前輩傳來訊息,可留示說明去向,晚輩自當和鸞妹妹赴去相助。”
玉真子道:“這法子倒不錯,我們就以旬日為期。”
白雲飛故作鎮靜,微微一笑,拉李青鸞緩步出房,仰臉長嘯,招下靈鶴。附在李青鸞耳邊笑道:“妹妹,你不是想騎大白鶴嗎?今天我讓你騎。”說著話,拉青鸞躍上鶴背,但聞一聲長唳,巨鶴展開雙翼,衝霄而起。
悟空大師仰臉望著巨鶴消逝去向呆呆出神,白雲飛帶走了李青鸞,留給他一懷憂慮悵惘……
玉真子看悟空大師兩條慈眉愁鎖,知他擔心李青鸞安危,低聲勸道:“老禪師盡管放心,以我看白雲飛對李青鸞倒是一片真心愛惜。”
悟空長歎息一聲,道:“但願如此就好。”
玉真子正待答複,瞥見龍玉冰快步而來,她看到了師父後,突然加快腳步,奔到玉真子的跟前,躬身一禮。
這兩天來,玉真子和悟空大師都在忙著找玄清道人,根本就沒有留心到龍玉冰,此刻驟然見她,忍不住問道:“冰兒,你這兩天到哪裏去了?”
龍玉冰被師父問得心頭一跳,道:“弟子昨晚曾來茅舍,和李師妹談了一會後,回到三元宮中去了。”
她不知昨晚師父是否也回到三元宮,所以回答過幾句話後,立時現出不安神色,隻伯玉真子一開口,揭穿了她的謊言。
玉真子雖然看出了龍玉冰神色有點異樣,但因她生性純厚,從來不說謊言,也沒放在心上,點點頭,又問道:“你掌門師伯,可在三元宮中?”
龍玉冰聽得師父問話,已知師父昨夜未回三元宮去,心中登時鎮靜下來,笑道:“掌門師伯現在宮中。”
其實,玉真子也是多此一問,通靈道人自祁連山大覺寺歸來之後,就潛心修練內功,閉居丹室,很少外出,龍玉冰心中有數,是以答得理直氣壯。
玉真子轉臉對悟空大師道:“老禪師請在茅舍中休息,我回三元宮去,看看大師兄是否有消息傳來,同時請命掌門師兄,以便調派弟子,分訪大師兄的下落。”說完,合掌一禮,轉身而去。
悟空大師心情悵惘,緩步走回茅舍。
龍玉冰心懸曹雄,看準這機會,溜回自己居住的茅舍裏,弄點菜肴,送給在石室養傷的曹雄。
那時,曹雄正在貼壁倒立,運功療傷。龍玉冰待他運功完畢,才把食物送上,曹雄突然想起那用指拂傷自己的青衣書生,問她是什麼樣人。
龍玉冰笑著說:“相信你做夢也估不到那青衣書生原是個絕色嬌娃,她還對李師妹說,你是個壞透的人呢。”
曹雄把臉色一沉,說道:“既然這樣,你不要理會我好了。”
說完話,接著大吃起來。
龍玉冰被說得楞了半晌,才幽幽說道:“你怎麼老是這樣對我,我要是信她的話,也就不會這樣待你了。”說著話,眼圈一紅,淚水順腮而下。
曹雄抬頭一笑,仍然繼續食用肴餅。
隻是那微微一笑,似給了龍玉冰很多慰藉,遂擦去臉上淚痕,秋波含情,望著曹雄。
曹雄吃畢放下筷子,又閉上眼睛養息。
龍玉冰收拾好碗筷,靜靜地坐在一側打量曹雄。這時,他少陰、少陽兩脈已通,全身氣血已可自由運轉,燈光照耀之下,愈覺俊美可愛,嘴角間笑意隱現,神態更是迷人。
要知曹雄本就長得俊俏、明豔,此刻,重傷初愈,在那明豔之中,又微現幾分倦意,隻看得龍玉冰心中憐愛橫溢,不自覺移步到金環二郎身側,握著他一隻手,低聲問道:“你的傷勢,可覺得好了些嗎?”
曹雄隻覺一隻柔軟、滑膩的玉手,緊握著自己左掌,心中一陣激動,再難運氣行功,睜眼望著龍玉冰,笑道:“我已好轉不少,大概再有兩天,就可以完全複元了。”
龍玉冰突然一聲長歎,幽幽說道:“你的傷勢好了,就要離開這裏,不知哪年哪月,再能與你相見?”
曹雄笑道:“生離死別,總是難免,那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龍玉冰聽得一怔,兩行淚水奪眶而出,垂下頭,默默無言。
曹雄目光凝注在龍玉冰臉上,又道:“你們昆侖派門下弟子,都得穿著道裝嗎?那李青鸞為什麼不穿?”
龍玉冰心中一動,抬頭望了曹雄一眼,又垂下頭。
曹雄也不再追問下去,又閉上眼睛調息,不自覺熟睡過去。
待他醒來,天色已入了子夜,隻覺身上蓋著一件道袍,旁邊側臥著一個青色裹身緊裝的少女,星目緊閉,睡得十分香甜。
曹雄細看那少女,正是龍玉冰,半側嬌軀,微聞鼻息,粉麵勻紅,香氣襲人,在瑩瑩燈光照耀之下,愈覺得嬌態動人。
曹雄看了一陣,突覺心中一陣跳動,越跳便越難以忍耐下去,他生性本極冷僻,隻問自己好惡,從不為人多想,伸手把龍玉冰抱了過來。
龍玉冰好夢正甜,身子驟然被人一抱,立時驚醒過來,睜眼看時,不禁又羞又急,怒聲叱道:“你要幹什麼?快些把我放開……”說著用力一掙,掙脫了曹雄的掌握。
曹雄冷笑一聲,道:“你還能走得了嗎?”縱身一躍,如影隨形般追去,左掌“烏龍探爪”,猛向龍玉冰右肩抓下。
這時,金環二郎功力全複,出手快速無比。
龍玉冰驟覺勁風近身,反手一招“橫架金梁”,擋開曹雄左手,雙腳連環飛起,猛踢過去。
哪知曹雄陡然一個轉身,讓開兩腳,直欺近身,左掌一揚,右腳疾上半步,欺人中宮,右手閃電攻出扣住了龍玉冰右腕,曹雄這幾招變化,均是三音神尼手繪拳譜所載手法,龍玉冰哪裏能夠防守得住,微一怔神,已被曹雄緊緊抱住了。
龍玉冰激動得熱淚盈眶,她已沒有了抵抗能力,隻得低聲求道:“你先放開我,我們好好地談談,你這樣對我,不是愛我,我死在九泉下,也要恨你。”龍玉冰雖然極力掙脫,但是曹雄輕捏著了她尾龍、巨骨兩處麻穴,龍玉冰毫無抵抗之力了。
石室中的燈光,突然黑暗了下來。
曹雄點製龍玉冰穴道的手法本極輕微,一刻工夫後,她受製穴道自行解開,但她已無力再掙紮反抗。
燈光又重新亮起,龍玉冰的神誌也清醒過來,痛定思痛,忍不住悲從中來,伏在曹雄身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隻覺心中湧集了無窮的委曲、痛苦,這一哭竟難遏止,而且哭聲也愈來愈大,淚水浸濕曹雄前胸一大片衣服。
驀地裏,一聲斷喝道:“什麼人在裏麵哭哭啼啼?”
這石室距洞口雖有數十尺距離,但因穀中幽靜,又在夜闌之時,仍聽得十分清楚。
這一聲斷喝,直似巨雷下擊,隻聽得龍玉冰五腑震蕩,那喝聲她異常熟悉,一聞之下,立時辨出是大師兄黃誌英的聲音。
她收住哭聲,定定神,對曹雄說道:“我大師兄來了,怎麼辦呢?”
曹雄霍然站起,冷笑一聲,道:“就是你師父來此,我也不怕,你在這裏等我,我出去把他殺了。”說完,順手取過金環劍。
龍玉冰急一把抓住了曹雄衣袖,泣道:“你不能出去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