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我氣問他:“你難道從未聽聞過,‘空口無憑,立字為據’嗎?這怎能成了騙?今天,你拿出房契便罷,拿不出,本官定要治你擾民誣告之罪!”。
“你敢!”漢子重又擊案而起,瞪圓了眼睛似是這就要衝上來拚命,我剛想叫大雁和萬正將他拿下,高邦佐突然開眼,奇怪道:“糊塗,糊塗,斷的如此糊塗”。
“高邦佐!我念你老邁先前的事還未做計較,你這又是何意!”我氣鼓鼓的望著那個老王八蛋,說什麼也沒想到他收服蒙古人的妙計竟如此這般,助紂為虐起來。
高邦佐翻了翻那雙千層褶的眼皮,輕聲道:“肖大人斷案難道不需人證在旁嗎?這四鄉鄰裏,可都沒開口說過話”。
“有字為據何需人證?好!傳人證上來!”我也豁出去了,就不相信如此的死案,還能讓他高邦佐翻過來不成。
不一會,萬正把左右鄰裏帶進宅來,跪了三四個人在地上,我命他們說他們便說,說完,我傻眼了。不敢相信的想:竟有這樣的事?王化貞也太不象話了吧!
我急問苦主兒老者,“本官問你,你家主人張元平何年何歲,又生得何等樣貌?”。
老者在聽鄰裏們說話時就不住的發抖,經我這一問,更是癱在地上求饒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老兒確未見過家主,是王大人命我在此處看宅的,旁的,小老兒一概不知…..”。
“滾蛋!”我氣的真想過去揍人,越看手中的房契火越大,氣惱的將它扯成了碎片扔在地上,沉默思索起來。
事情本是這樣的,這房子確實是眼前那個蒙古人的,雖然他得此房也並不光彩,但事實就是事實。
兩年前,蒙古林丹汗引軍北來,兵鋒直指廣寧城下,城中的漢族百姓聽聞蒙古軍要來,紛紛撇下家業遠走避禍。而這大宅,本屬一個販馬所有,馬販見蒙古人要來知道財資難保,便將房子已五十匹馬的價格轉賣給了他的老合作夥伴,也就我眼前這位蒙古漢子‘孟克’。當時,城中官員具逃、紛亂不止,也不知那馬販打的什麼心思,說是房契丟了無法交與孟克,便請四下鄰裏出來作證。於是,孟克念及舊交也就答應了下來,交了五十匹馬後,搬進了大宅。
聽孟克說,當時這樣買房的蒙古商人不在少數,有的拿到了房契,但也有很多隻是找人擔保,並未索取房契。這可能和蒙古人總是口說為誓有關係吧,發誓對他們來說仍是一種很管用的習俗。
到後來,蒙古軍在鐵嶺兵敗,又重歸可草原,廣寧再次落回大明朝廷手中,當初賣了房子的那些人中,有很多又折返了回來,他們可能是覺得那時賣的虧了吧,便到官府告狀要求取回房產。
時任遼東巡撫的王化貞那時坐鎮廣寧,他便已‘無房契無據’為名,強收回了一部分被蒙古人買去的房產。而這家大宅卻有點特殊,聽說,當初賣房的那個馬販死在外逃的路上,所以並為苦主兒索要,但王化貞卻不知從何得了知此房無契,硬是從孟克手中將房子收了回去,並自立為據,將房主改成了他的老靠山,兵部尚書張鶴鳴的,實是為巴結賣好。
據我估計,張鶴鳴可能連自己在關外這麼一座大宅都不是很清楚,像他那樣的高官,門下供生們的孝敬多到他自己都算不過來,搞不好連‘生嗣祠’都有好幾十座了,掛名的房產又算得了什麼。
這便是風氣,官風之氣,王化貞這樣搞其實是想讓遼東官員們明白,他是張鶴鳴的門生,少一些人與他作對。要不,他幹嗎要在這門前立兩尊十二個疙瘩的大獅子?這就是嚇唬人的活招牌啊!
不過,張鶴鳴確也沒少幫過王化貞的忙,皇上曾命他調節遼東‘經巡不合’的事情,但張鶴鳴卻說盡了王化貞的好話,處處排擠熊廷弼,如此才成就了今日的局勢,使得王化貞那‘三月之內,掃平遼東’的大計得已‘實現’。沒有張鶴鳴,遼東時局也不一定會到如此糟糕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