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夢寰道:“咱們三人,今宵總該有一人埋骨此地。”
陶玉道:“你看是那一個?”
楊夢寰道:“也許是在下,也許是陶兄。”
陶玉道:“楊兄之意,可是向兄弟挑戰麼?”
楊夢寰道:“如若武林非有一次殺劫不可,如若咱們將來免不了一場拚鬥,那就不如現在分別出生死勝敗的好。”
陶玉望了趙小蝶一眼,欲言又止。
趙小蝶突然冷笑一聲,道:“楊夢寰你凶什麼?可是覺著你的武功定能勝過陶玉麼?”
楊夢寰淡淡一笑,道:“正和姑娘之言相反,在下實無信心能夠勝過陶玉。”
趙小蝶道:“既無信心勝人,為什麼凶狠如此?”
楊夢寰哈哈一笑,道:“一件事放在心,總歸是難以安得下心,倒不如早些解決的好。”
趙小蝶柳眉聳動,冷冷說道:“以天下武林安危為己任,楊大俠好大的口氣啊!”
楊夢寰道:“既是水火之勢,早晚難免一場,何不早作一場決戰。”
趙小蝶道:“別說你未必是陶玉之敵,縱然你勝過陶玉,也還有趙小蝶活在世上,隻怕也無法讓你稱心如願。”
楊夢寰先是一怔,繼而浩然一笑,道:“趙姑娘今宵約在下到此,究竟為了什麼?”
趙小蝶道:“本來要和你談談天下武林大事,但此刻我瞧是不用再談了。”
楊夢寰突然站起身,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此別過。”
趙小蝶道:“這般就走,不覺著來去太無價值麼?”緩緩站了起來,走到陶玉身後,伸出左手,放在陶玉肩上,口角間笑意盈盈,附在陶玉耳邊說道:“玉兄,不用怕他……”聲音越來越低,終不可聞。
隻見陶玉那俊美的臉兒,泛起了笑容,不住點頭。
楊夢寰心暗道:如若這兩人合起手來,為害江湖,隻怕是請得朱若蘭下山也難以對付。
忖思之間,忽見陶玉挺身而起,笑道:“楊兄可是當真想和兄弟拚個生死出來麼?”
楊夢寰道:“如若陶兄有興,兄弟是舍命奉陪。”
陶玉笑道:“就算在下不是楊兄之敵,趙姑娘也不會坐視不管,楊兄你可曾算過這一戰的勝機麼?”
楊夢寰道:“大丈夫隻求心安理得,生死勝敗的事豈會放在心上。”
陶玉道:“楊兄這幹雲豪氣,磊落胸懷,實叫兄弟佩服的很……”
語聲微頓,接道:“好!兄弟就奉陪一戰吧!”
趙小蝶緩緩取下了按在陶玉肩上的左手,退到一側,大有袖手觀火之意。
楊夢寰暗提聚真氣,凝神待敵,心卻是暗作盤算,道:今日之局,隻怕是難有善果,趙小蝶用心何在?實叫人難以猜測,如若她從作梗,縱然有勝過陶玉之能,也無法生離此地。
陶玉神情間一派輕鬆,似是對今日之局有了必勝的把握,左掌護胸,右掌待敵,微笑著說道:“楊兄找兄弟拚命,那就請出手吧!”
楊夢寰望了趙小蝶一眼,揮手一掌拍了出去。
陶玉左掌平胸推出,硬向楊夢寰掌勢上麵迎來。
楊夢寰心大為驚奇道,他拳招、劍法樣樣都在我之上,但內力卻比我遜上一籌,何以竟棄長用短,和我硬拚掌勢
忖思之間,雙掌已然接實。
但聞砰然一聲,兩人被震的各自向後退了一步。
楊夢寰隱隱覺著陶玉的內功,似是較過去強了甚多,當下說道:“陶玉,你的身體複元很快,這一掌隱隱之間已恢複未受傷的勇猛。””
說話之間,雙手已各攻三招。
陶玉雙掌揮轉,輕描淡寫的封開招,笑道:“可是猶有過之麼?”
楊夢寰道:“縱有長進,那也有限的很。”
陶玉冷冷一笑,不再答話,全力揮掌搶攻。
刹那間,掌影飄飄,滿室風生,案上的燭火搖紅,壁間積塵橫飛。
這座茅屋久無人居住,十數年的積塵,被兩人的掌力震的紛紛飄下,片刻問整個的茅室之內,有如升起了一層黑色的煙霧。
趙小蝶退在茅屋一角觀戰,眼前積塵飄飄,心大是厭惡,一運氣,在身軀四周布起了一堵氣牆,落下積塵,難以逼近她兩尺以內。
陶玉和楊夢寰雖然亦覺那落塵討厭,但已無暇顧及。
原來兩人惡戰,漸入凶險之境,掌上蓄蘊的真力也是愈來愈強,掌指的變化也逐漸的奇詭惡毒,指襲之處,無不是足以致命的**要害。
這兩人武功相若,誰也不敢輕易有著絲毫大意,生死攸關,縱然是落塵再密一些,也是不敢分心旁顧。
楊夢寰心知再這般纏鬥下去,那陶玉胸熟記“歸元秘笈”上的武功,都可一一的得到了印證,無疑給他一個習練武功的機會,心念一轉,立時改變了打法。
陶玉心亦是暗作主意,心想:“我今日如能把楊夢寰斃在掌下,趙小蝶亦將永遠斬除了心一縷癡念,天下才貌雙絕的少年英雄,除了楊夢寰,就數我陶玉……”
念頭轉動之間,突覺身前壓力大增,楊夢寰右掌迎胸劈來,威勢強猛,有如排山倒海一般。
陶玉上次和楊夢寰動手時,吃過了一次苦頭,被震蕩了內腑,憑仗“歸元秘笈”上的療傷秘訣,和趙小蝶內力相助,才得極快的使傷勢複元。此時突感壓力襲來,本是不敢和楊夢寰硬拚掌力,但因趙小蝶守在身側,又想到必要時趙小蝶會出手相助,竟然舉起了右掌,又硬接下楊夢寰迎胸一擊。
雙掌相觸,響起了一聲蓬然輕震。
楊夢寰身一陣幌動,足下陷落半寸。
陶玉卻是馬步不穩,退後了兩步,才拿樁站好。
但他終於把楊夢寰深厚的內力接下。
雙方各以右掌,抵觸一起,各運內力攻向對方。
表麵上看去,各出一掌相觸,反不如拳來腳往的惡戰淩厲,實則這是武林一種最險惡的拚鬥之沫,綿綿內力源源由掌內湧出,攻向對方,隻要一方內力稍弱立時可分出生死存亡。
相持大約有一盞茶工夫,楊夢寰內力稍勝一籌,漸占上風,陶玉卻漸感不支,緩緩仰身向後倒了下去。
這等互拚內力之戰,雖然不支亦不能逃,陶玉隻要一鬆真氣,楊夢寰那滔滔不絕的內力,立可把陶玉震死掌下。
燭光下,隻見陶玉的臉上,汗珠兒滾滾而下,顯然已到了強弩之未,再難過一刻工夫。
一側觀戰的趙小蝶突然舉步而行,走到了陶玉身後,伸出纖纖玉手,一指點在陶玉的背上。
陶玉內力陡增,反弱為強,不但平反劣勢,而且反把楊夢寰逼的上身向後傾斜。
趙小蝶望著楊夢寰赤紅的臉色,肅然說道:“我沒有幫助他,隻不過點了他一處穴道,激起他生命的潛力。”
她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楊夢寰解釋。
其實楊夢寰正運起所有的氣力,在生死邊緣上掙紮,根本未聽清趙小蝶說些什麼。
雙方又相持一刻工夫,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楊夢寰雖然稍處劣勢,但陶玉亦不能向前攻進一分半寸。
原來兩人內力相差有限,同時麵臨到體能的極限,雖然誰能稍增上三五十斤氣力,就可把對方置於死地,可是事實上誰也不能。
又相持了一刻工夫,雙方同時發出了喘息之聲。
黃豆大的汗珠,一顆接一顆由兩人臉上滾了下來。
這時兩人已成了欲罷不能之勢,隻有這般對峙下去,直到筋疲力竭,死而後己。
楊夢寰心已有了必死之誌,隻要能和陶玉同歸於盡,那就算償其所願,但陶玉卻是大為後悔,想到此後,盟主武林霸業的威風,今日如和楊夢寰同時死於這荒園之,豈不是滿懷的雄心大誌,盡成泡影。
一個漠視生死,全力施為,但求能為武林消滅一個大禍患,生死在所不計,一個顧惜生命,心有所憾,心理上的影響減少了他的實力。
但見楊夢寰分分前移,又逐漸的平反劣勢。
這當兒兩人已成斤兩之爭,誰能使生命潛力多發揮斤兩之力,就可多一分取勝之機。
趙小蝶冷眼旁觀,看兩人實已難再支撐多久,再要強撐下去,頃刻間都將身受重傷,當下舉步而上,直對兩人行去,伸出纖纖玉手,雙掌齊出,同時分拍在楊夢寰和陶玉的背上。
她出手拿捏的時機恰到好處,兩人在同一時間內,一齊失了主宰自己之能,同時垂下了右掌。
楊夢寰轉過臉去,望了趙小蝶一眼,欲言又止。
趙小蝶淡淡一笑,道:“你瞧什麼?我如不管你們,這將是一個兩敗俱傷之局,難道你還能勝了人家陶玉不成?”伸手拍活兩人穴道。
楊夢寰閉目不語,其實此時說一句話亦覺得十分吃力,何況局勢險惡,他必須早些設法恢複體力,必要時以傾盡其能,作孤注一擲。
陶玉更是在潛心內修,依照“歸元秘笈”上的口訣行功調息。
楊夢寰不知那“歸元秘笈”記載的導氣之法,行功調息起來,吃虧甚大,不及陶玉來的快速,他尚在運息之間,陶玉已調息完畢,霍然睜開了雙目。
這時兩人相距甚近,陶玉隻要一伸手,就可擊楊夢寰要害**。
陶玉似是心知此刻出手擊斃楊夢寰,決非趙小蝶所同意,暗運勁於指,準備在趙小蝶不注意時,暗施襲,如若一擊把楊夢寰斃於指下,那時趙小蝶心縱然不悅,也是回生乏術了。
那不但可以少去了一個阻礙霸業的大敵,而且也少去了一個情場上的敵手。
楊夢寰仍在運氣調息,對身外險惡的處境,卻是一無所知。
趙小蝶突然舉步行近兩人的身側,緩緩蹲下了嬌軀,嬌聲說道:“陶玉啊!你可想借他調息機會殺了他麼?”
陶玉道:“沒有的事,這暗施算計的事,兄弟如何能作得出來。”
趙小蝶嬌媚一笑,道:“你們男漢,都有些英雄性格,雖是勁敵,但也不願出手暗施算計,唉!如是換了我們女人,那就不用顧忌了。”
陶玉笑道:“婦道人家倒也是不用篤守信諾,”
趙小蝶揚了揚柳眉兒,笑道:“你的武功日有進境,楊夢寰卻已是停滯不前,你現在不殺他,日後殺他也是一樣。”
這時楊夢寰已然調息完畢,醒了過來,但聞得兩人談話之聲,心突然一動,暗道:我得聽聽兩人說些什麼。
但陶玉說道:“趙姑娘,在下心有一樁不解之事,想請教姑娘一二。”
趙小蝶道:“什麼事?”
陶玉道:“自然是關於武功方麵了。”
趙小蝶道:“咱們武功同時得自歸元秘笈上,你不明白的,隻怕是我也不知,但卻不妨說出來,咱們研究研究。”
陶玉道:“在下照那歸元秘笈上記載習練,自信沒有半點錯誤,但近月之,卻感到內功凝滯不進,不知是何緣故,唉!拳招變化之上,我自信已可勝過楊夢寰,隻是內力上卻似弱他一籌,始終無法勝他,”
趙小蝶道:“這事不足為怪,需知一個人的武功進境到某一種程度之後,都將麵臨著一種無法克服的體能極限,不論天賦如何,都無法克製此關,也就是說一個人把他身體潛能完全發揮到極致,這時不但內功難再增進,而且麵臨著巔峰的險關,隨時有走火入魔,自爆血管的危險,如何能使武功和滯留的體能配合,一直是武學無法克製的一個難關,你目下的現象,正是如此。”
陶玉長籲了一口氣道:“難道就沒克服的辦法了麼?”
趙小蝶笑說:“也許會有,但我還未想通個的奧秘。”
陶玉道:“據那歸元秘笈上的記載,有一種佛、道合壁的大般若玄功,列為內功至上之學,不知能否克服武功極限的難關……”說話之間,突然合掌作勢,雙掌合胸,突然一股暗勁,呼的一聲,由趙小蝶身側穿過,擊了楊夢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