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遊不同於一般旅遊,其方麵、層次、角度、方式及轉換速度,都使旅遊望塵莫及。本書作者從探求京劇大文化諸問題著眼,試圖把古今風景、古今器物、古今書籍、古今習俗、古今科學、古今人物、古今文藝、古今學術等來個“一勺燴”,行文走筆,空靈隨意,從容瀟灑,方麵廣兩,信息量大——既給人以廣泛知識更給人以美感和劍造欲。全書共分為“梨園算術”、“風神遙惑”、“品戲雜說”、“人生剪影”、“遊絲遐邇”、“雲光談美”、“藝苑通則”和“閑侃優遊”八欄。
現在中年一代專門研究京劇的人不多,像徐城北那樣具有數量大、方麵廣、下筆快、角度奇特的“寫家”更屬鳳毛麟角。但是,前些年他的文章失之於散,所謂散者,就如同《沙家浜》中的戲詞——“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結不成個整體。然而情形有變,1988年夏秋之交,他接連出了兩本集子,說明他已經具有化零散為集中的能力。去年年底,在徽班進京二百周年紀念賽活動之中,我又收到他三本贈書。翻閱之餘,發現他更有進步,已然找到自己做學問的主攻方向,那就是研究如何重新創建京劇大文化的問題。最近,他把剛剛編得的《品戲齋神遊錄》一書文稿拿來請我作序,我頗為難,因為擱筆三年已經懶於此道。三年中唯一之破例,就是去年春上,剛剛編得的《中國四大名旦》一書亟待發排,編者求序於我。我回想起三十年代前後的一段崢嶸歲月,頓時心清氣爽,揮筆而就。這一次,是《神遊錄》的書名吸引了我,似乎京劇界還沒人以此為題結集出書。是這不同尋常的“神遊”二字,給老人以生命遠力,給青年以成長階梯。
回想漫漫一生,在京劇這個實體之上,我做了為數不少的實實在在的工作。但是我的思想自幼年起,就常常處在虛無飄渺卻又腳踏實地的神遊狀態,任何人奈何我不得,任何世俗觀念奈何我不得。我應焦菊隱先生之邀參加中華戲曲學校,不妨認作是我正式投身炎京劇之始。然而在此之前,甚至在我的孩提時代,我就迷戀廟會活動,迷戀種種與京劇有關的民俗製品,並且對之進行了興趣不亞於後來對京劇的研究。從孩提始的這一切,都為我後來投身京劇做了準備。即使、在中年、壯年寫作劇本最忙之時,我也從沒有拋棄對於京劇文化的濃鬱興趣。應該說,晚年關於京劇的這幾十萬文字,都是壯年、青年乃至少年時期早就打好了底子的。以神遊狀態對於京劇文化的這種把握,使我受益匪淺,使我在創作劇本和撰述文章兩個方麵都賽義獲得了自由。
無獨有偶,城北在這方麵頗似於我。他原來隨範公賽鈞宏研習編劇,碰到“承包風”在全國刮起的不利局麵,他便及時調整,自我改行,轉向了文章著述。雖然做文章須要較多的邏輯思維,但城北總也不肯放棄從審美角度牽動他的讀者,這一來就使他文風獨具,他習慣以散文、雜文筆法去寫劇評。後來劇評不大寫了,而專注在京劇美學和京劇文化的研究之上,就愈使其文風清麗瀟灑。正當他撰述大見成效之際,誰期他冷賽不丁地,又與著名程派青衣李世濟合寫出一本京劇《則天武後》。演出反響不錯,今年九月在笫一屆“文華獎”評此當中獲“新劇目獎”。當然這並非他一人之功,但他能和世濟、在折、紫貴諸名家默契合作,也就足以說明他這些年在神遊文化上花的功夫沒有白費。我想,左右開弓、交錯地創作劇本和撰寫專著,當是城北今後繼續投身京劇的特點。
藝術需要有神遊能力,文化對之就更需要了。我覺得,在京劇界生活的文字工作者,應該加強自身素養,以期提高神遊的深度、廣度、形象度和靈活度。神遊可以使自己左右逢源,可以永遠保持一種良好的自由心性,永遠對藝術保持新鮮感,永遠以審美的態度的關注生活。城此每次騎車來到我家,風塵仆仆又興致勃勃,既有禮貌又不搞虛巧客套,想問題、幹事情既大刀闊斧又力求審慎。他的精神狀態使我很振奮、很羨慕也很感慨,因為我在他這個歲數也是同樣的啊。我常對他講:“你正在人生最好的時候,抓緊做自己願意做,也有益於國家的工作吧。”
當前,在京劇麵臨重重困難之際,城北從神遊角度已向京劇文化探尋了幾年奧秘,現在終於把他的勞動成果結集出版,真是可喜可賀。遺憾的是,集子裏的文章我已然讀不動了;但是我充分估價和讚美他的思路,因為這是一個觸及到中國傳統文化關鍵之處的思路。三年前,當他第一本集子《京劇100題》問世後,我曾撰文宣揚,其中有這樣的話:“我生於本世紀初,幼年在京師第一中學學作文,業師嘉魚何伯雍先生,每次評騭我的習作,總是改少批多,題頭上朱書‘百分’二字。這個印象,直到現在,仍然占據我的腦海。閱讀此書後,淡忘了最時興的‘6點09分’‘8點68分’、‘9點90分’,即以‘100分’評論《京劇100題》這本著作。”現在,對於《品戲齋神遊錄》這本書的整體思路,我仍願以“100分”和最美好的祝願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