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暴雨終於戛然而止,烏雲漸漸散去,露出些許湛藍色,到了正月初九中午,調皮的太陽公公竟然也若隱若現起來,仿佛特意給沉悶的村民們帶來些希望。
下午兩點,萬縷霞光突然映照落水村,為整個村莊披上了一層璀璨的金光,人們的心情也隨著氣的好轉而慢慢變好,熱情也逐漸被點燃。
家家戶戶又開始忙碌起來,青壯年們進山采伐新鮮的竹子,老人們則在家展露手藝,舞燈需要燈罩,來為碩大的蠟燭遮風擋雨,而燈罩是用竹片編織而成,既保證擋風,又要保持透亮。
就地取材,是農村裏慣常的做法,簡單而不失隆重。
到了傍晚,他們還得把菩薩迎接回來,但這次不是迎接觀音,而是三清祖師——道教的神。源村正月初八已經遠赴道教聖地,將祖師迎回,而李村人少,得等一,卻能省將許多麻煩事,直接到源村接神就好了。
青壯年們伐回竹子後,便領著村裏的孩,成群結隊、紅旗飄飄、鑼鼓喧、興高采烈地趕赴源村。
劉紫辰和沈明月也興致勃勃地想參與這項民俗活動,不想再次被婉拒,原來女人並不能參加接神,惹得沈明月一肚子不高興。看來,男尊女卑的現象依舊嚴重,大的熱鬧似乎也隻屬於大男人。
見到這種情況,本來也想湊湊熱鬧的李一亭瞬間打消了念頭,他也開始意識到這種不易察覺的不平等,村裏的女人們忍辱負重多年,早已不在意,但沈明月這個城裏人可不同。
所以他盡量寬慰沈明月,告訴她雖然不能去參加,但可以在家裏焚香點炮,沈明月這才破涕為笑,她的氣來得快消失得也快,李一亭拿她真沒辦法。
陳宇卻一直在樂,他可以感受到這種濃烈的春節氣氛,正是被各種民俗活動烘托起來,卻也能理智地發現潛藏的重男輕女傾向。
該樂時要盡情樂,該理智時他也能理智,這就是玩世不恭的陳宇。
比起看押竊賊的曠梭,監控李福齊的萬永坤和秋西,他們已經幸福多了,所以知足常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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鑼鼓聲漸漸清晰,“叮咚哐倉,叮裏哐倉”不絕於耳。
接神的回來了,不過他們並不從李起淮門前經過,而是途經屋頂山坡上的路,李起淮夫妻領著大家早早便來到路口,估摸著聲響判斷著神像經過的時刻,提前點好了香,備好長長的炮仗。
沈明月膽子大、事多,非要搶著負責點炮,李起淮倒是沒有反對,劉紫辰笑而不語,這野丫頭!
“激動不?”陳宇笑乜了她一眼,抱著手臂問。
“不激動。”沈明月哼了聲。
“手抖不?”陳宇又問。
劉紫辰輕輕捅了捅他的腰,低聲:“你沒事調侃明月做什麼?”
“閑得慌唄。”陳宇笑笑。
腳旁突然劈裏啪啦一陣亂響,煙霧升騰,大夥紛紛閃避,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沈明月卻叉著腰在旁哈哈大笑。
“再給我幸災樂禍,就手抖一次給你看看。”沈明月氣正沒處撒呢,見陳宇出言譏諷,索性把炮仗挪到了幾個人腳下,還刻意圍著他們繞了一大圈,然後提前點著了。
李一亭無奈地搖頭,不過他緊繃的神經倒也輕鬆許多。
“惹這毛猴子,四哥,你真是會尋刺激。”他也忍不住兩句。
“這不看你們要不鼓囊一肚子氣,要不就緊張兮兮,倒是惹禍上身了。”陳宇無奈地抻抻衣服,把鞭炮的泥渣子和硝煙抖落。
“還樂不?”沈明月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
“……”
幾人正在笑,迎神的村民們轉過一個山坳,從他們身前陸陸續續走過,李起淮連忙虔誠地拜了幾拜,嘴裏還念念有詞,然後把手裏的焚香插進了巨大的香爐裏。
鞭炮是沒得響啦,剛才都已經被沈明月糟踐完了,接神的少數幾個老者麵無表情地踏著紅色碎屑走過,鑼鼓聲漸遠,隻能看到掛滿流蘇的轎子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