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捷達車上,孫雁邊開邊跟小蘭聊著:“小蘭,你得做好心理準備,我們‘翠微小區’的檔次可比不上你們‘星光’。”
“前幾年在學校我們還八個人住一間呢。所以我是有適應力的。你們小區在寧滬大道上吧?”
“對,二十分鍾就到。我們上立交,下麵車太多了。”
鬧市中的泰寧立交是必經之地;雖然現在已是晚上十點了,車流仍然很大;立交上麵車流相對較稀,孫雁稍稍加快了一點速度,到第二層前麵左轉彎時她踩了踩腳刹,一點反應都沒有,她暗叫不好,又拉了一下手刹,還是沒反應;“小蘭抓緊扶手,”孫雁邊喊邊猛打方向盤,捷達幾乎是側著身子轉了過去。
“怎麼了孫雁?”
“沒刹車了。你抓緊了,我得想想辦法。”孫雁打開車窗把警燈放上車頂,又打開大燈,猛按喇叭,把前麵的車都嚇得讓開了。因為這一段是下坡,孫雁關了油門也沒用,車仍然越來越快的向前衝。在坡道口和馬路交彙處,前麵的車慢了下來,孫雁不得不壓著雙黃線超過那些車;對麵的車被這輛瘋車嚇得猛往右打方向盤,結果有好幾輛車不幸追尾或做了親密接觸。
捷達總算在即將撞上第一個隔離花壇時擠到了直行道的最前麵,孫雁向左打了打盤子,車身和輪胎立刻在花壇的水泥沿上擦出了一長串火花和青煙。車身劇烈地顫抖著,小蘭雙手死死抓住門上方的扶手,雙腳用力抵住車身,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孫雁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方向盤上,她感到車速稍稍減了減,但三十米的花壇一晃就過去了,第二個花壇快過完速度才明顯減了下來;這時她看見在第三和第四個花壇之間有行人等在那裏要橫穿,她來不及多想,把方向盤稍稍左轉了一下,左前輪立刻蹦了起來,左後輪隨即也猛跳上了水泥沿,整個車身幾乎要向右翻過去了,巨大的震動幾乎把小蘭震散了架,頭撞向車頂,身子左歪右倒,腦中一片混沌,她下意識的想這回是真的完了…
車後一陣唏哩嘩啦—後玻璃被震碎了,前蓋震得翻了起來,底盤落在灌木上緩衝了一下,慣性使車又滑了一段才停下來,警燈也吊在了一邊晃悠著。前麵的行人嚇得尖叫著躲開了;路上許多車的司機的注意力被吸引結果他們自己的車相互碰撞到了一起;兩輛警車呼嘯著奔過來停在車群外,四五個警察立刻下車衝了過來。
孫雁來不及鬆口氣,連忙叫小蘭快下車,自己這邊的車門已打不開了。昏頭昏腦的小蘭抖著手怎麼也打不開安全帶的鉤子,孫雁幫小蘭打開一邊往外推她一邊說“快快,車子可能起火”;小蘭打開車門,整個人幾乎是從傾斜的車裏滾出去的,外麵的警察及時趕到把她扶了出去;另兩個警察幫著孫雁爬了出來。
兩車的警察一是巡警一是督察,都是看到這輛瘋車後追過來的。孫雁一下車見同行正拿著滅火器,忙又轉身把自己的坤包找了出來。小蘭在一個督察身邊渾身顫抖著什麼也說不出來;孫雁顧不上喘息,掏出證件遞過去:“我是刑警隊的孫雁,刹車沒了,可能被做了手腳。她叫趙小蘭,是我們的重要證人。請讓她到你們的車上去。”督察看過證件連忙護著小蘭穿過人群上了他們的車。督察、巡警和孫雁紛紛用車載電台、手機向各自的領導做了彙報。
小蘭縮在後座,下意識地想控製自己,但手和腳仍忍不住微微抖動。她現在腦中昏亂極了,一晚上連遇兩次車禍,這在她是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驚嚇和高度緊張使她的神經幾乎要崩斷——崩潰了。
孫雁沒有上車,她的手放在坤包裏握著槍,警覺地守在車旁;一個督察守在另一邊;巡警們把捷達噴上泡沫後立刻開始疏導交通;又有一些警車、清障車和武警醫院的救護車正在向這裏趕來。
李強的車隊響著警笛風馳電掣地朝泰寧立交趕,這時手機響了:王烈問他睡著了沒有,能不能出來宵個夜談談案情;李強告訴他剛出了事,要是嫂子睡了你就趕快過來。
車剛在督察車後停下李強便第一個衝了下來:“孫雁孫雁,你們都沒事吧?”
孫雁一看到隊裏的哥們雙腿都軟了,李強一個箭步上來攙住了她,孫雁不由自己地撲到李強的懷裏,渾身顫抖著囁嚅道:“強哥,人…沒…沒問題…”;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李強抱著孫雁,輕輕撫著孫雁的背:“沒事了,沒事了,好妹妹,你看我們都在這兒,我們都來了。”看見救護車也到了,李強隨即吩咐弟兄們把孫雁和小蘭護送到醫院去,“彪子小楊你們給我守在那兒半步都不準離開!大劉跟我先留下來。”
孫雁被小楊他們扶上擔架車後才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象散了架一樣,意識也漸漸模糊了。小蘭雖然沒有暈厥但卻木木地任人擺布,不過她潛意識裏知道自己現在是安全的了。
救護車在小型車隊的護送下開走了。
李強和帶隊的督察握手道了謝,邊聽情況介紹邊看起了現場。王烈也趕到了,一塊兒查看著。交警在拍攝現場,清障車在做著吊車的準備;這段路麵暫時封閉,左車道的一小段被臨時辟做右車道;幸好這時車流已小了許多,沒有造成堵車。
又有一輛警車開來,丁副局長也聞訊趕到了。
高田的車在警察的疏導下很快離開了現場。他把車開到“星雲小區”大門外停下,然後調轉了車頭,邊開邊掏出手機撥了號:
“茜茜,我今晚有事不回來了…”
“又泡上誰了?我就知道…”
“別瞎猜。要陪一個重要客戶打麻將。就這樣,早點睡,寶貝。”
“你不在我一個人怎麼睡得著?”
“行了,一忙完我就回來陪你。”高田關了機,“他媽的,真麻煩。”
一回到公司頂層自己那套臥室,高田脫下外衣狠狠地摔到床上,然後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幹了。他點著一支雪茄猛抽了幾口,從臥室出來到隔壁的辦公室裏從寫字台的中間抽屜裏找出一部手機按了鍵:“…請安排麵談…”
李強和大劉看完現場又去了星光大廈;副局長和王烈去了醫院。李強在車上給彪子打了電話:“彪子,她倆怎樣了?”
“醫生正在為她們做全麵檢查,結果還沒出來。”
“你給我盯緊了,所有的醫生護士都不準戴口罩。”
“我們已經這樣要求了。”
“丁局和王處已經過來了,我等這邊忙完了再過來。”
雖然地還是很潮濕,但在大廈三單元門口的那灘油跡仍然很顯眼;濕漉漉的地上想找別的痕跡已很困難,李強和大劉把油跡取了樣便離開了。
石建生在朦朧中被隱約的手機鈴聲驚醒了——不是床頭櫃上那部,是扔在臥室門口的西服口袋裏的那部手機在響。他輕輕拿開搭在他胸前的柳倩倩的手,翻身下了床。
在客廳裏接完電話,石建生的睡意全無,他給自己倒了杯波爾圖葡萄酒,點著一支粗大的哈瓦那雪茄,關了燈坐在沙發上,把自己淹沒在煙霧和黑暗中:
媽的,那個該死的吳禹,他以為他是誰?哼!
那個趙小蘭是怎麼回事?她是嘉嘉的好友,可她怎麼會跟吳禹糾纏到了一塊兒?她真的知道了什麼?她也是個記者呀。這個漂亮姑娘,能不能不再招惹她?哎——沒辦法,誰擋路誰就該倒黴;真是於心不忍啊。
高田一向做事都很周密,這次怎麼連連出紕漏?要不換人,讓牛玉林去做?那不行,他們是有分工的。
唉,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這麼快就事發了,而且還夾進了趙小蘭,這就使警方的警覺大大提高了。看來還得做工作先把自己保護起來再說;萬一—但願不會—事情不可收拾了,也隻好舍棄這筆業務,三十六計走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