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琴歌在那一瞬間,臉上似浮現一絲嗤笑,細看時,卻又無跡可尋,他收起藥箱,淡淡一禮道:“胎兒無恙,隻是攝政王妃憂思過重,難免腹中胎兒不安,稍後,我會開幾帖安神藥方,攝政王妃每日睡前飲下,自當無恙。”
說完,他已攜了藥箱看向幽希然,儼然一副將要離開的模樣。幽希然似在這時才回了神,視線在裴瑟身上匆匆一瞥後,他看向幽琴歌不說話,雙腿卻沒有絲毫要邁動的模樣。
幽琴歌唇角一曬,遂不再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室內一時靜悄悄,氛圍有些異乎尋常的沉悶,幽希然本斂眸低垂了頭,這時抬起似要說話,恰巧看到一旁的喜兒,頓時眯了眼,喜兒心中無端“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過來,對著一旁沉默的裴瑟請示道:“王妃,我看茶壺裏的茶沒有了,我出去添些回來?”
裴瑟“嗯”了聲,眼看小丫頭居然健步如飛的出去,心頭不免覺出一分好笑。
“很久沒看到你的笑容,雖然變了張臉,但笑起來微微眯起的眼睛還是一模一樣。”幽希然忽然出聲,裴瑟一怔,回過神來看他,他依舊是先前進來時的模樣,環臂靜立,紅衣熱辣如火,一雙輕微挑起的桃花眸,明明了無情緒,卻似染了深情般凝視,看得她心中無端起了漣漪。
“那天,謝謝你。”避開他的視線,裴瑟喝著茶,掩飾這一刻的不自在。
“婚禮那日?”見裴瑟不說話,他的聲音分明含了一分諷刺,“當是答謝宮中你的救命之恩。”
裴瑟詫異抬頭,幽希然眸中的諷刺還未除去,她默然看了他好一會兒,明明還是曾經的那個他,卻覺出許多的不一樣,又或者,上一回宮中再見時便已經不一樣了。
“那日,為何不說?”
“說什麼?”裴瑟想了會兒,猜測他指的定是宮中再遇的那回。
“告訴我,你還沒有死!”幽希然盯著她,說出的話用了好長的停頓,似在提醒自己,往昔的不堪回首。
“說出來,能改變什麼嗎?還是在那樣的方式下。”
幽希然的眼睛猛然一縮,知她指的是當時他所做的苟且事情,眉目間頓時有些蒼白,好半響,他唇邊方才溢出一絲慘笑道,“我向皇叔請辭出去遊曆,皇叔同意了,明日便走。”
裴瑟詫異抬頭,卻見他眸中尚有未及收起的傷痛。
“我以為……”他喃喃道,“若是沒有皇上的賜婚聖旨,或許,你會跟我在一起,但後來,我才知道,我錯了,就算你最先認識的那個人是我,命運也從來沒有將我們捆綁在一起,即便……你重獲自由過後。”
他看著裴瑟,終於不再說話,可是眼睛裏卻包含有太多未曾講完的話,好半響,他方才身形微動,從懷裏掏出一枚玉蘭簪放到裴瑟身側的桌子上,低聲道,“這枚簪子是我母妃留給我的,算是我的信物,若你有一日……想起我了,就拿這個去京城老字店……”找我。
後麵的字,他沒再說,裴瑟卻知道他的意思。玉蘭花的花瓣在空中跳著炫動的光,她眸底有些濕,再要說話時,幽希然已轉身離去,仿佛他從未來過。
隨著幽希然的離開,緊隨而來的消息,便是幽琴歌遷往封地,聽說他的封地在極貧寒之地,西北交界的地方,歸寧。那裏並不太平,四周都是些邊陲小國,雖不敢得罪祈國這樣的大國,但偶爾的小禍事還是接連不斷。這樣一個地方作為封地,隻怕不僅僅是為難那麼簡單了。盡管朝中官員心知肚明,卻無人敢開口求情,晉王那裏,竟也默然領旨,毫無怨言,隻等著月餘之後遷居。
裴瑟最後一次見裴然的時候,是在三天前。因為歸寧並不是個好地方,晉王在臨走之前下過旨意,凡府中妻妾下人可自行選擇去處,不願一同前往的人,絕不勉強,但裴然卻執著的選擇了與他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