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是一個大晴天,北地蕭索的冬意卻已初露崢嶸,太陽居高臨下俯瞰人間,往外輻射出慘白色病態的光芒,冷淡而疲憊,仿佛暗巷裏心懷惡意的陌生人。
樓門“嘀”一聲被推開,沈約走出來,低頭啪啪地按手機,那個似真如幻的夢讓她非常不安,忍不住想打電話給顧涵光。
調出號碼,她卻又猶疑了,以顧涵光的稟性,很有可能會拋下工作直接奔來她身邊。
就戀人來講,他把她隨時放在首位讓她很甜蜜,但他們不僅是單純的戀人……沈約歎口氣,收起了電話。
和工作對象有超友誼關係果然會影響判斷,她想,就算不是為了擺脫黑人與被黑的循環,她也應該辭掉宣傳這份工作,與顧涵光恢複正常的距離。
他們現在過於接近,無論工作和生活都密不可分,幾乎沒有給對方留下私人空間。
這是不對的,沈約想,別說他們隻是戀人,就算他們有幸結為夫妻,這樣完全敞開、毫無距離的親密也接近病態,她不想再重複上段關係裏犯過的錯誤,作為一個成年人,不應該從靈魂到肉體完全依附另一個成年人存活。
她還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跟顧涵光談這個話題,倒是暗示過傅次雲幾回,現在顧涵光的利益和傅次雲的利益保持一致,即使沒有她在中間也不會影響他們合作愉快。傅次雲應該是接收到暗示,才會為她的編劇事業提供機會。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顧涵光也如她所願越來越紅,那麼,這不祥的預感到底是因為什麼?
“嘀——”
突兀的喇叭聲打斷她的思緒,沈約回頭,看到一輛緩慢行駛的黑色大奔,也不知在背後默默跟蹤了她多久。
副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來,露出那張她絕想不到會在此時此地再見的臉。
“上車。”屈宸英生硬地命令道。
屈宸英是個什麼樣的人?
沈約曾經以為自己了解,後來發現她錯了;當她認定一無所知,卻又每每能看穿他的心意。
比如現在,她站在距離以外回望,屈宸英在車內而她在車外,他和她法律上和情感上的聯係早已被他親手斬斷,隔著物理和現實的距離,他憑什麼還覺得自己有資格命令她?
哦,她想,那天在耀華公司至少他沒有完全撒謊,他是真的以為她還恨著他。
因此愛著他。
沈約反省自身,在她和屈宸英的關係裏,她究竟扭曲自我到什麼地步才會造就現在這個屈宸英?就像她問過孫堯的那句話:她到底做錯了什麼?那並不是完全的控訴,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歎了口氣,她回轉身繼續往前走。
“嘀!嘀嘀!嘀嘀嘀!”
那輛大奔追了上來,喇叭聲刺耳地響個不停,沈約注意到幾位路人詫異的眼光,還有保安朝這邊頻頻注目,似乎要趕過來幹涉。
“喂!”屈宸英氣急敗壞地在她身後嚷嚷,“是有關顧涵光的事,你再不上車我就把它公布出去!”
隨便。沈約很想這麼回答。她不相信屈宸英手裏有顧涵光的黑料,他由小明星三級跳到一線地位,無數狗仔掘地三尺也沒挖出什麼值得報道的東西,屈宸英難道比得過專業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