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動衣袂,少年憑欄而望。
他極目望去的方向,可是故鄉麼?
那遠山下的夕陽,那麼美,卻那麼陌生。少年狠狠的砸了砸自己的頭顱,似乎努力的想要去記起什麼,但他的記憶卻仿佛在那一刻停滯了。他除了這單薄的亭台之外,再也憶不起其他的任何東西。
他忘了。
忘,在很多人眼裏看起來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但當你真的忘記了的時候,還會這麼想嗎?或許,那些得不到的總有一種誘惑。而拿到手的往往喜新厭舊。
少年想要回憶。
但他無從回憶。麵對這陌生的世界,他迷茫了。
他緩緩的從腰間取出一塊腰牌,那腰牌紋五爪金龍,晶瑩透亮,說不出的好看,正麵用趙國的文字刻著“沈晨楓”三個字,而背麵則是陰文的“武靈衛”三個字。
什麼是“武靈衛”?少年苦苦的在腦袋裏思索著,忽然他似乎想起一個人叫做“趙武靈王”。不錯,“胡服騎射”的趙武靈王,那個銳意進取將趙國打造成一個可以獨擋秦國的軍事強國的趙武靈王。那麼這武靈衛是不是便是趙武靈王治下的武衛官呢?那麼這塊腰牌又是如何來到自己手中的呢?
少年握住了腰間裝潢精美的青銅寶劍。那柄劍完全是古製,樸實無華,一點後世兵刃的浮躁也沒有。少年的掌心感到一陣冰涼,那是劍的銳氣。
他來到湖邊,看著水麵上倒映著的那個青絲飄飄白衣勝雪的人。哂然的歎了一口氣。
那不是他。
每每當他努力的想要回憶起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他的腦海裏總是會浮現出那巨大而黯淡的天空。
天空上漂浮著像星星一樣的巨石,巨石上星星點點的站著一些寬袍廣袖的人,那些人或笑或罵,或怒或喜。但這些聲音在巨石的穿飛和周遭空氣形成的巨大壓力下變得扭曲和夢幻。
接著天空中爆發出一聲巨響,十道金燦燦的豪光四散而去,那些光芒似乎都有注定的方向,三三兩兩的向大地上射去。去勢如此的疾,片刻也不敢停留。
而少年就偏偏在這時候懸浮在半空中,一道射下來的豪光連躲避都沒有躲避就正正好好的撞擊著少年的胸腹衝向地麵。少年驚呼、嘶喊,卻全都無濟於事,他覺得全身的皮膚都灼熱的撕裂了,他疼痛,他壓抑,他的身體快要爆炸了。
似乎,後來他的身體真的爆炸了,被那道金燦燦的豪光洞穿,血流盡,骨骼盡碎。
那麼,這具身體又是誰的?這個叫做“沈晨楓”的名字,又是誰的?
少年想不起自己的名字,那麼,索性就把這個當做自己的名字好了。少年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那麼索性就先去找一找“武靈衛”究竟是做什麼的好了。
然而,偌大的街市上,熙熙攘攘的走過的那些人,卻沒有一個能解答他的疑問,他茫然的麵對清風與人流,心中一股悲然莫名而起。
身上還有幾枚刀幣。少年記得在曆史書上見過這種錢幣,是春秋戰國時代的通貨,但少年看著那些刀幣,自己卻又陷入了沉思。他知道,他不屬於這裏,但他究竟屬於哪裏?他從哪裏來?為什麼要來?他是誰?這裏,究竟是何處?
他的腦子似乎要炸了,他想不明白。他覺得他自己的記憶是殘損的,在把那些碎片拚湊起來之前,絕對沒有可能想明白這一切,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就將錯就錯。自來處來,那便往去處去。今日不知我是誰,他年必知誰是我。
當他開始大踏步走在街市上的時候,似乎真的把自己當做了這個時代的人,即便他的心裏還是有一絲疑惑,但他畢竟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他花了三個刀幣買了一壺酒,兩斤牛肉,自顧自的吃喝著,抬眼看著人流喧鬧的街市,想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至少,他要先確定自己到底是在春秋戰國的哪個時間段裏。
根據“武靈衛”三個字來判斷,此時應該是在趙武靈王執政後期,至少是同期。而趙武靈王是趙國強盛的標誌,他的胡服騎射和北擊匈奴使得趙國這個四麵強敵環伺的國家出現了短暫的輝煌。但趙武靈王執政的時候已經相當接近戰國的末期。如果非常不幸的穿越到了趙武靈王去世之後的趙國的話,相當於秦國已經完成商鞅變法,國勢蒸蒸日上,這個“武靈衛”的身份可能會給“沈晨楓”帶來相當大的阻力。
在他的心裏並不是沒有信義的概念,隻不過對於他來說完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空頭支票般的三個字而冒險與強秦作對,他是現代人,想事情遠遠比古代人清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