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紅幾乎是跑著離開了酒吧,在丟下200塊錢後她拿起自己的東西就向門外跑去。她不願意在這裏再多呆一分鍾,甚至她都有種不該來這裏的感覺。
還沒到門口,鄭之浩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們白天還得來這裏一趟,明天,或者……隨便哪天。”
“我不想來了。”厲紅說。由於走得很快,她說起話來上氣不接下氣,“我不想再踏進那個衛生間一步,不管柳芸在那裏麵留下什麼東西。”
“不要這麼衝動。”鄭之浩說,“其實我們剛才完全可以避免幻覺的產生,隻要你聽我的,早點離開就行了。”
“我怎麼知道那是幻覺!!”厲紅嚷了起來,她有點氣急敗壞,聲音大得連酒吧裏的人都能聽見。
“嘿,放鬆些,放鬆些。”鄭之浩柔聲說,“現在都過去了,現在我們安全了。”
厲紅爬過了樓梯來到了酒吧外。她放慢了腳步,一手拎著包,一手捂住臉,靠在了門邊的牆上。她想哭,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也沒受過這樣的驚嚇。
“寶貝,千萬別哭,堅強點。”鄭之浩的語氣還是那麼輕柔,厲紅以前很少聽見他用這樣的聲音說話。可是一旦聽見他這麼說,厲紅的眼淚開始嘩嘩地流了出來。
“哎喲……”鄭之浩沒轍了。
厲紅哭起來完全是沒有聲音的,隻有抽動的肩膀能讓人看出她正經曆著巨大的感情波動。她捂著臉,眼淚順著指縫一滴滴的流淌下來。她這個時候多麼希望能有人在她身邊啊,隻要能給她一個暢快痛哭的肩膀,就能讓厲紅感激一輩子。可是除了鬼魅的鄭之浩,她的身邊沒有人。
“鄭之浩你這個混蛋……”厲紅邊哭邊擠出這句話,“你怎麼就死了……”她的聲音伴著哭聲,讓人心碎。
鄭之浩沒有回答。他好像在靜靜地等待厲紅自己平靜下來。現在他也沒有辦法,沒肉身的他隻能在一旁看著她痛哭流涕,甚至連一張麵巾紙都不能遞給她。
“都是我不好……”沉默了一會鄭之浩說,“我不該讓你獨自一人涉險的。”
“現在說這個管什麼用!”厲紅語氣生硬的說。她好像一下又生起氣來,止住了哭泣,大步往小巷外走去,邊走邊從包裏掏麵巾紙。
鄭之浩又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句話。現在他覺得他倆的關係十分微妙,如果在鄭之浩沒死的時候,厲紅和他這兩個獨立的人有著自己的自由,也有著各自的生活,如果碰到類似的事情,鄭之浩會選擇暫時離開,讓厲紅冷靜冷靜。但是現在,他隻能依靠厲紅而存在,過著他認為是寄人籬下的生活。這就無意間形成了一種看似平等但實際卻有主次的奇特關係。也許當初要留在她的心裏就是一個錯誤,盡管他的初衷沒有私心,也不管她在接納他時有多麼新奇與渴望。畢竟這種關係太特殊了,而各自以前又過著完全獨立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或者是厲紅,能互相忍受多久。
時間好像挺晚了,走在小巷裏已經完全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即使小巷距離繁華的大街不是很遠。裝在電線杆上的路燈寂寞地亮著,發出白色的朦朧的光,路兩側的建築裏感受不到絲毫城市的氛圍,四周也隻有寂靜的黑色和厲紅孤獨的腳步聲。
也許是這腳步聲提醒了厲紅,走了一段之後,她站住了,然後象是自言自語地說:“對不起。我不該衝你發火。”
本來她想說“不該向一個死了的人發火”,但是覺得那樣的話又太傷人心。可能她自己很多時候都沒有意識到,鄭之浩已經是一個死了的人,她越來越多地把他當成了一個工具,而不是原先那個帥氣沉穩的鄭之浩。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樓梯間碰見他的情景,想起了他那關切的表情,不過她實在想不起己當時對鄭之浩的感覺是什麼,也許會有一點點的心裏波瀾,但可能更多的還是懷疑與猜測。
現在已經完全不同了,鄭之浩成為了她手掌的一部分,成為她無法割舍的一部分,她隨時都可以衝他發火喊叫甚至咒罵而沒有反抗。她知道這對他很不公平,對一個曾經獨立的、有尊嚴的他很不公平,但既然鄭之浩選擇了這條路,好像也就是默認了由此帶來的後果。
她在等他接受自己的道歉,站在那裏沒動。不過她一直都沒有等到鄭之浩的回答。
“生氣了是嗎?”厲紅說,“我知道你一生氣就不愛說話,害怕大家都在氣頭上會吵起來,但是現在我不怪你了。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願意的,是我自願的。”
厲紅又邁開了步子。可能是四周的寂靜和黑暗,以及夏夜正在降低的溫度,讓她覺得身上冷了起來,她想離開這裏,然後好好的睡一覺,不再去想剛才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