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都沒抬眼看他,隻是簡短說,“死馬當活馬醫。”
江遠楓來不及猶豫,消毒後迅速施行手術――他明白,產婦死亡的情形下,如果能來得及迅速施行剖腹產,是有可能將胎兒活著救出的。時間就是生命,這一刻容不得他推辭和猶豫。
手術進行得惶急,但是卻過程順利。那個大口罩塑膠人難得地從容充當了助手的角色,幫江遠楓處理好了一切事宜。
江遠楓最近因為沉醉煙草,平日已有手抖,於是許多日子不敢碰手術刀。可是今晚事出突然,讓他全心冷靜下來,於是對他來說是完全陌生的產科手術,竟然也進行得有條不紊。終於在那具冷硬了的屍體裏,接生出柔軟又溫暖的小生命,用雙手捧住那小孩子的瞬間,江遠楓自己的淚也滾落而下。
隻是那孩子的狀況不是很好,因為缺氧以及冷的緣故,那孩子身上有些發青。江遠楓想都沒想,便將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都脫下來,隻剩一件最貼身的T恤,將那些衣物都給小嬰兒裹上。然後將小嬰兒緊緊貼在胸膛上,讓那孩子取暖。
大口罩塑膠人抬眼望了江遠楓一眼,欣慰歎息了聲,“你趕緊走,出門會有人接應你。剩下的都交給我吧。孩子的身份,你知道該如何隱瞞。”
時間容不得江遠楓多問,他點了下頭,便趕緊抱著孩子離去。這個孩子現在需要一個保溫倉,最好再加點氧,否則不敢保證這孩子能活多久。不過這孩子已經很是命大,還有機會從已經死去的母體裏降生下來,那麼就注定他命不該絕。身為醫務工作者,又是接生人,他有義務想盡一切辦法讓這個孩子活下來。
走出太平間,幾個黑衣人仿佛陰影一般從四周彙聚來,將他帶上一輛偽裝成普通農用車的車子,趁著夜色,遠遁而去。
而留在太平間裏的那個人,獨自一個人冷靜地將停屍床和地麵上的痕跡都處理好,再將屍身衝洗幹淨……唯一的一點遺憾是,他沒辦法以醫學上所要求的那種精密手法來將屍身的切口縫合好;時間又太緊迫,他隻能選擇就這樣離開。
走出太平間的刹那,他停步回眸,望向那個一直守護在停屍床邊的小小遊魂,輕聲說:“思歸,你這下總該放心了吧?”
被剖腹接生的屍體,就是剛剛死去的思歸媽;而那個命大得以降生的孩子,就是思歸的弟弟。
淩晨時分,正在睡夢中的關闕被同事從夢中扯起來,語聲驚慌地告訴他,說安南縣又發剖屍案!
隻不過這一回,剖屍不是發生在墳地裏,而是發生在縣醫院的太平間裏!
翌日天亮,關闕一臉扭曲地惡狠狠瞪著坐在桌子對麵的曾大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刑警跟律師是死敵。有時候刑警們拚了命地抓回來的犯罪嫌疑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有些甚至賠上幹警性命的,結果在法庭上三言兩語就被律師給辯護脫罪――刑警們看見那樣的律師,能不咬牙切齒麼?
尤其是像曾大狀這樣“臭名昭著”的,就更是屢次從關闕他們手中救下刑警們認定罪大惡極的壞人……於是關闕每次見曾大狀,都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的模樣。
今天就也是。隻不過今天的情形,關闕願意稍微收斂著點兒,隻不過是五官扭曲一點罷了。因為今天曾大狀為之辯護的人,是沫蟬。
夏沫蟬,那個關闕看著長大的小丫頭,跟自己的妹妹一樣可愛,關闕當然也不希望自己親手送她入刑;隻不過她找的這個律師,讓他一看就不忿罷了。
其實就連關闕自己也很好奇,沫蟬這丫頭是何德何能請得動曾晨鳴這條難纏的毒蛇;他更奇怪,沫蟬這丫頭最近是怎麼回事,怎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跟離奇的案件攙和到一起――等這件事了結了,他真的要勸那丫頭去找個廟拜拜了,她最近真的有點命運多舛。
關闕想到這裏緩了口氣,“曾大狀,我不知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憑什麼說,發現趙懷玉被剖屍,你就說夏沫蟬和謝紈素洗脫了嫌疑?”
趙懷玉在縣醫院太平間被剖屍的事情,屬於警方的嚴格保密的範圍。畢竟這裏是小縣城,當地百姓相對迷信,如果知道屍首在醫院太平間裏還能被剖屍……那就亂了。
趙懷玉的屍檢,關闕是親自去看著的。法醫說這恐怕不是普通的剖屍,而是針對死者腹中胎兒來的。而且剖屍的手法極為專業,是罕見的冷靜而又高超的手術。如果這係列剖屍案的凶手真的是這樣專業的外科手術專家……那這案子就將更難破獲。
如果凶手是這樣的專家,那麼就屬於高智商犯罪。高智商犯罪的凶犯平素都是極為正常穩定的人,很難發現有馬腳;而且周旋起來,自然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