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蟬躬下了身子去,手指頭摳著牆上的海報,“媽,對不起,您幫我喊他回來吃飯吧。搬出您當六嬸的架子來壓服他,讓他不準不吃飯。”
“呃。”秦雅有些納悶兒,“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回來吃飯了?”
“嗯。媽,我今晚公司有點事,可能要晚一點回去。您別等我。”
秦雅怔了怔,“好。你現在上班了,時間上你自己安排就好。隻是,如果回來太晚,我不放心。“
“媽您不必擔心。”沫蟬深吸口氣,抬眼看身邊的莫邪。
他一直扭頭看著購物車那邊,看似沒偷聽,可是從他微微聳起的肩膀就能看得出,實則他也在暗自緊張。沫蟬便笑了,“因為,莫邪會送我回去的。”
說出來之前,沫蟬真的好緊張;更不知道眼下是否最恰當的時機――可是一旦就這樣直接說出來,感覺卻是棒透了。她在超市門口的嘈雜人潮裏便笑起來,甚至主動抬起腳尖伸臂勾住莫邪的脖子,“媽,就這樣定了。”
購物車實際已經等來過好幾輛,莫邪卻都讓給大媽們了。最後索性隻挎了個購物籃在肘彎,另一手便牽著沫蟬走進超市去。
一位受讓購物車的大媽特地走到沫蟬身邊去,朝莫邪豎了豎大姆指,“真是個好孩子。看長得多俊啊,更懂禮貌。姑娘你眼光真好,真好。”
“大媽您的眼光也真好,真好。”某人竟然還臉皮厚地也向大媽豎起大拇指來!
沫蟬惡寒了下,等人家大媽走遠了,這才揪著他耳朵扯下來,“哎,人家就算有60多歲了,可是比你可還小著好幾百歲。你這麼一口一個大媽地叫著,你好意思啊?就為了自誇,節操都不要了?”
他站在自動扶梯上,笑得眉飛色舞,“那大媽是誇你呢,我當然捧場啊。”
周遭人流如潮,前前後後站滿了窄窄的扶梯,沫蟬還是有點習慣性地緊張,揪緊了他衣袖,“我真怕我錯了。讓你這樣陪我出來,周圍會不會有……壞人?”
“嗯,一定會有。”他淡然點頭,“這樣的時間,超市裏人這樣多,氣息雜亂、人聲鼎沸,最適合潛藏起來以逃過我的聽覺和嗅覺。它們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來接近我的。”
沫蟬一凜,下意識盯住扶梯的傳送帶扶手,認真考量是否可以跳到這上頭去,然後順利逃走。“小邪對不起,都怪我。”
“傻瓜。”莫邪笑著捉住她的手,安穩地塞回他臂彎,用他的體溫熨帖著她冰涼的指尖,“危險時刻都會有,難道為了它們而放棄咱們生活的所有樂趣麼?我們過我們自己的,它們要來就來;該來的躲不掉,不該來的何必杞人憂天。”
“可是!”沫蟬急得跺腳。
他笑,弓腰來附在她耳邊,“就像人類,沒有敵人的,出門的時候快快樂樂……卻也有可能過馬路的時候被車撞到,或者是發生其他的意外事件。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避風港,任何人生存在這裏的每一分鍾,都要麵對各種必然或者偶然的危機。”
“哦。你說得對。”沫蟬手指還涼著,可是心卻還是穩穩地落了地。
他說的,她都願意相信。
沫蟬隻隨便回頭前後看了幾眼。人叢擠擠挨挨地站滿了扶梯,看著仿佛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可是如果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小細節的。
比如,後麵隔著三行的一個穿格子襯衫的宅男,目光越過那三行人飄過來,有點過於閃亮了。宅男不該有對外界這樣敏銳的目光才對。
還有前麵一位老得頭發都白透了的老人家,總是似有似無地回頭望過來……按說老人家乘坐這種自動扶梯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緊張,尤其到了盡頭的時候。可是這位老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腳下……
相信這樣隱藏在周遭的還有其他的,隻不過他們還沒做出什麼舉動來。
沫蟬便吐了口氣,主動挽住他的手,“我看清幾個距離咱們最近的,心裏便有底了。我也不緊張了。”
莫邪笑,手指攏緊她的手,捏了捏。
隻要看得清周遭形勢,就算有危險環伺,想清楚該如何自保與反擊,便沒必要隻惴惴不安了。
忍不住轉頭再望他一眼。其實有點想問問他,關於狼族的未來,他是否也抱有同樣的態度?千百年來狼族避居青岩雖然是個不錯的辦法,但是時代已經改變,狼族也許早晚都得走出那個小鎮,走入更廣闊的世界才行。
她遲疑著沒等問出口,他卻先瞥向她,淡淡一笑,“我已經在這裏了,不是麼?”
她便笑開。
他說的對,他已經在這裏了,已經在人間,已經這樣正大光明地立在她身畔。
逛超市沒什麼可新鮮的,可是跟一頭公狼一起逛超市卻是其樂無窮。
比如可以帶著他故意朝冷鮮櫃麵去溜達啊,轉在一排排的豬牛羊肉和雞鴨鵝白條之間,順便呼吸下熱騰騰的熟食的味道,再欣賞一下各種香腸火腿的鮮豔顏色……狼的眼睛究竟能堅持多久才能不變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