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第一名郡已經浸浴在蒼茫的暮色之中,幾隻飛鳥落在了蔡府後花園玲瓏閣那飛挑的簷角上,幾聲鳴啼之後,又振翅高飛,消失在了落日的餘暉之中。
站在玲瓏閣的頂端,憑欄遠眺,望著高飛西去的飛鳥,蔡京本還明亮的雙眼失去了全部的光澤。
一個接一個的惡訊傳來。那郭仲荀剛領兵出了錦官城,梓州、普州、眉州等地也紛紛暴起亂來,呂頤浩這個匹夫,親自上陣操刀,數州之地同日而叛,聲勢浩大,可是斷送了趙宋最後的運氣了。
消息傳到成都,尚書右丞,參知政事趙不試氣火攻心,口吐鮮血,當即昏迷過去。
皇宮內的大藝術家更徑直昏死了去!
趙宋再無一絲生機也。
這消息已經在錦官城內傳的沸沸揚揚,蔡京如何會不知道?
“父親!”蔡京的背後,蔡攸正滿臉的死灰色。
事到如今這個地步,大宋完蛋了,他們蔡家也將完蛋了。
這是多好的靶子啊。
陸皇帝把他們滿門抄斬了,下人都隻有無盡的痛快。
蔡攸根本看不到一絲兒活路生路。
對於這個難題蔡京也無解,任他再老奸巨猾又能如何?那陸謙保準不會繞過他父子。
蔡京躊躇良久,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直到色暗下來,院子裏都掌起了燈火,這才一言難盡地道:“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你我父子臭名昭著,實是無有活路了。”
蔡京並非沒有想過有今日的下場,在東京城破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這一日的到來。
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他蔡元長那般惡劣的名聲,簡直就是一巨大的聲望收集器,新朝殺之,立刻功德加身也。隻要這大宋朝落敗,他是斷無活路的。
包括蔡攸這個他最疼愛的長子,誰讓他的名聲也一樣臭呢。
蔡攸一個字也不吭。
蔡京顫巍巍的回到座椅上,他的眼睛已經花掉。曆史上的他在宣和六年,也就是114年,憑借朱勔的勢力,蔡京再度為相。但彼時他已經老眼昏花不能辦事,政事都由他的兒子蔡脩處理。凡是蔡京所批,都是蔡脩所做。那蔡脩就是蔡京推出來跟蔡攸打擂台之人麼。
但這個時空裏,蔡京退的很幹淨利索,且他與蔡攸的感情也半點沒有破裂。
明亮的燭光照的蔡京更顯蒼老,他坐下來,整個身子都放在椅子裏,“你也安心等是就是。別想著自己的算盤。官家是不會讓你我父子出城的。倒是翛兒、絛兒、鞗兒和脩兒還有一條生路。”
蔡攸倏然一驚,失聲道:“官家?”
他可是從沒有把官家考慮進來的,可聽自己父親話中的意思,卻分明是官家會作梗……
“這兩年你多次使人前往青城山,明著是求仙問道,是為了官家,實則呢?恐是要在彼處置下巢穴,另安一窟吧?”
蔡京笑著搖搖頭,“晚矣,晚矣。為父悔不該叫你踏入官場,以至於困於泥潭,脫身且就不得啊。”
與大藝術家相交多年,蔡京對之豈能半點無知?
看那梁師成和朱勔何在?
當年的人物,除了童貫亡於外,楊戩亡於內,那蔡京、梁師成、朱勔、王黼等等,豈有一個不在錦官城的?
外人且還是他心念舊情,故而不忍責罰他們。但實際上呢?那是拿他們做墊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