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後,一個人厲聲問到“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找到一個人?香雪海、碧波林、翡翠池,堇小姐不是最喜歡待在這些地方的嗎?”
大廳裏所有仆人聞言頭低得更深,其中一個諾諾答道“這些地方都找過了,沒見到小姐的身影。”厲聲問話的人是位老婦人,頭發已然花白,頭上綰著髻,插著一根黑木釵,穿一身灰色羅裙。大廳裏所有仆人均著一身灰色衣衫,裝束樸素統一,全低頭站在老婦人身後。
坐在堂上的隻有一人,這人也是位老夫人,這位老夫人衣飾華麗,不過容色略顯疲乏,聽到這裏,她略微抬了抬手,灰衣老婦立刻就閉上了嘴,“羅嬤嬤,事情就這樣吧,堇兒如果想躲開,你我這樣的老人怎麼能找得到她。由著她吧!她想回自然就會回來。”“是,宮主。”羅嬤嬤低頭稱是,然後揮揮手,所有人立刻鴉雀無聲退了下去。隻剩下羅嬤嬤和老宮主兩個人,在暮色漸沉的大廳裏,遠遠看去,兩個人的影子融為一體,在秘密交談著什麼。
夜色漸沉,整個雲崖在月華光輝下更顯得神秘。雲崖,本就是鐵騎大陸上最神秘的地方!世人有雲:海外有仙山,其在雲深處。這就是鐵騎大陸之外的雲崖。
雲崖山頂,白雲繚繞之處,盛開無數美麗的花朵,姹紫嫣紅,千紅萬紫,偶爾誤入的人定以為到了仙境。花叢之中,有一個美麗的湖泊,煙波翠碧,仿佛一顆絕世翡翠鑲嵌在雲崖之顛,波心微蕩,冷月無聲,湖邊紅藥白芍,襯托湖水更加迷離。
此刻,從湖水深處冉冉升起一個白衣女子,周身裹著月光,長發窈窕,明目皓齒,仿佛仙女駕臨。這女子正是雲崖宮主的孫女木堇兒,在雲崖天池的池底整整呆了一天,那是她逃避一切的最好方式。
潛在深而碧的水底,看著魚兒嗖嗖得從身邊遊過,抱著膝蓋,把身體蜷成一團,這時候,仿佛在媽媽的懷裏,是隻有她們母女二人的世界。小時候就喜歡躲在這裏,想念媽媽。不過以前潛水的時間不到十個時辰,今年十七歲了,居然潛水達到十個時辰以上,難怪婆婆前日讚揚自己,武功大有進益。
年輕的心有點小小的雀躍,湖邊臨水照花,纖細白皙的玉手撫弄著長長的黑發,看到水裏那雙與月爭輝的星眸。不由歎了口氣,想到十七歲生日那天,婆婆親自做了一桌酒菜,並送了這副玫瑰花絞絲束發金環。最後一番話,說得更是語重心長,既然提到了自己的母親,從自己記事以來,從沒聽婆婆提到過母親,小時候也問過婆婆,媽媽到底在哪裏?媽媽長什麼樣子?可是婆婆從沒給過回答不說,臉色還很難看。慢慢懂得了,自己的母親,在雲崖就是個忌諱。
婆婆說“你母親當年與大陸李家給你定下婚約。前些日子,你姨婆來信,提到這件事,你也滿十七歲了,是該履行這件事情的時候。兩天後,就離開雲崖吧。”婆婆永遠一副毋庸置疑的態度,從沒有過多的語言。木堇兒怔怔看著水裏的容顏。一滴清淚滴落,亂了一池湖水,如同現在的心情一樣。就在木堇兀自發呆流淚的時候,她沒有看到到遠遠的有兩個蒼老的身影,正在遙遙的注視著她,兩個老人的眼裏都藏著很多很多的話。
第二天,天一亮,丫鬟小雙剛進堇小姐的房間,就看到失蹤了一整天的小姐已經穿戴整齊,一身白色繡紫花衣,金環束發,正襟危坐,若有所思的樣子,小雙忙奔了過去,“小姐,你昨天一整天都到什麼地方去了?今天我們就要出海了!”
木堇兒笑笑沒回答,小雙滿臉期待地說“出海真好呀,到時候我帶著小姐您,咱們去玩去吃,姑姑她們有說江南精致,有說漠上粗獷,咱不管這些,咱一一去見識!”木堇兒笑笑,說“這個丫頭隻知道吃,我可不要帶個饞貓。”
說話間,主仆二人已走出房門,走到西廳,這裏早已經站滿了人,老宮主正在吩咐“今年新裁得縷金百蝶穿花紅緞襖,翡翠撒花金繡裙都裝好了。雖然堇兒喜素淡,到底是去做客,你要讓她穿。”羅嬤嬤一一點頭。
木堇兒行過禮後,偎著婆婆,依依不舍,老人難得伸手摩挲下將要遠行的單薄弱女,事無巨細,又一番細細交代,堇兒從小在自己膝下長大的,性格和自己完全兩樣,也不象她媽。這孩子即便不情願,也不發一言,乖巧柔順,寡言少語。要是她母親早該鬧得翻天覆地了吧!
行李衣物箱子嫁妝全都抬上了船,仆人丫頭都也上了船,一切就緒了。大船就要破浪而行。十七年了,這艘船還是十七年前出過碧海,逝者如斯!十七年,舊人早已風liu雲散,新的人物登場出航了!雲崖主人揮手道:“江湖多風波,堇兒一切小心!”
大陸和雲崖之間相隔著大海。人稱碧冬海,出海的頭幾天,風平浪靜,木堇兒憑欄臨風,看盡日出日落,明月彩雲,心曠神怡,暗暗覺得,離開雲崖也沒有那麼可怕。此行共有八個老嬤嬤,八個中年仆婦,八個小丫頭陪伴堇小姐。小雙最為高興,用羅嬤嬤的話,船頭都要被小雙跳穿了。
船行十三天後,羅嬤嬤告訴大家,大陸還需兩三天就能抵達了。
眾人無不為這個消息振奮,年老的勾起些很多回憶。年輕的滿懷期待!傍飯後,大家圍著火爐,談天說地,連羅嬤嬤都被小雙逗笑了。無意間,抬頭看見天空中瞬間烏雲密布。羅嬤嬤忙走上甲板,海洋上波浪翻滾,仿佛巨龍醒來,在海底舞弄。風打著旋而來,在夜色裏,如同張著大嘴,咆哮的怪獸。
羅嬤嬤知道,一場大的風暴就要來了。大海從來莫測,羅嬤嬤不敢掉以輕心,忙召集眾人,全站在甲板上,大家手拉手。緊挨在一起。看著狂風卷起巨浪,巨浪一個接一個,無比凶猛地打向船頭。
不知道在*中站了多久,忽聽大船左側船舷喀嚓一聲,最終,被不懈的巨浪擊出了一條裂縫。畢竟,這艘大船多年沒有出海,十七年風吹日曬,蟲蠹鼠害,禁不住如此巨大的風浪。
大船已慢慢傾斜,船艙已進水。羅嬤嬤臨危不亂,指揮大家有序跳上小船。本有四條小船隨行。有一條船被巨浪掀遠。木堇兒和羅嬤嬤分頭安排大家上船。一條小船最多隻能坐下八人。每條小船放入海裏,大家全齊心協力,快快的劃離大船。
最後一組船,是羅嬤嬤和小雙她們,等她們劃遠,才看到大船上還站著一個人。白衣飄飄,正是堇小姐。小雙哭著喊“堇小姐,堇小姐!”羅嬤嬤她們忙拚命往回劃。
眼看接近了,又一個巨浪過來,小船如落葉般飄搖。功力不濟的小丫頭直接被這巨浪震暈過去,幸好雙腿被羅嬤嬤緊緊綁在船上。巨浪拍來前,羅嬤嬤看見堇小姐緊緊抱住桅杆,大聲喊“你們小心,不要擔心我”。然後就是天昏地暗。
風浪過去,羅嬤嬤抬起頭,睜開眼睛,大船已經沉沒,除了自己這條小船,這八個人。隻見蒼茫大海。無邊無際。羅嬤嬤雙手合十,天佑小姐,堇小姐的水裏功夫數一數二,一定要平安順利。
木堇兒知道三條小船,隻能裝下24人,必然會留下一個人。以自己的水上功夫,活命大概不難。那麼就剩下自己吧。大浪來以前,她緊緊抱住桅杆,翻天覆地的巨浪打來之際,大船沉沒了,風浪一波波打到身上,生疼冰冷。慶幸地是,她挺過來了。這個晚上,不知道被巨浪拍打了多少次。當晨曦灑落天地,清晨的大海,平靜似一麵鏡子,木堇兒隨著桅杆一起浮出海麵。
昨晚的凶暴好象是夢。但又不是夢。茫茫大海,木堇兒孑然一身,身上隻餘一隻葫蘆,葫蘆裏裝著清水。這點水太有限,不到口渴難耐,不能喝。偶然有飛魚從身邊經過,木堇兒就用掌力劈死。大小姐為形勢所迫,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