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柳老太爺,咱們人等得起……但那躺在那院裏的大老爺可未必等得起!”
福叔一瞅北堂傲的臉要變,仗著自己也是個老人了,趕緊上前湊到柳老太爺耳畔低道:
“這人死不入土,擱在院裏就這麼擺著,常言道人死不安,合宅難安,更何況……咱們大老爺還是……那麼著去的,您老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了,您說,他要是一口怨氣下不去……這化了厲鬼……”
鄉下人別的不信,這個,可是人人篤信,不為別的,這鄉下邪門的事兒多啊!晚上走著走著還能遇上鬼打牆,走一夜都回不了家的,多了去了。
老太爺又是個逢年過節必去廟裏拜拜的老虔誠,一聽這話,當即嚇了個心叮咚,可一想到要花錢,又覺得拿不定主意,畢竟買棺材可不便宜,而且買了棺材,何時入殮都是有講究的——
得請人來看來算,此外香油蠟燭供品、請人誦經超度,都是錢!
可怎麼辦呢?可巧他前兒又挪用了些……
老太爺不禁拿眼掃北堂傲,便見北堂傲雖然一色素淨,但頭頂銀冠,額抹攢珠銀帶,一襲月牙色素緞袍,但邊繡銀線滾大毛,更別說披在肩上的貂毛大領下還垂著一個剔透的大大祖母綠領針,閃耀得人眼直發亮。
“說得也是哈!”老太爺看北堂傲的眼越來越亮,臉上的笑也慢慢地擴大,假笑中也透出真正的笑意來,“就是……孫女婿想必也聽金蟾兒那丫頭說過,這柳家一直啊,都是她爹管,也就是你公公掌管著,一出一進的錢米,也隻有他心裏有數,所以……”
老太爺麵露尷尬地搓著兩手,笑看北堂傲,眼露期望。
北堂傲來時就尋雨墨來審過,也知這柳家雖然算是景陵有點頭麵的人家,也是村上的第一大戶,第二大富,但……節省度,絲毫不比尋常農戶遜色。隻是……他北堂傲是有錢,可那些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所以……
“所以……”給個理由咯!
北堂傲瞪大眼,故意麵露不解,花錢是小事,錢能解決的問題也也是小事,但……沒名沒份的……要他傻乎乎往外白掏錢,那可是萬萬不行的!
“所以……”老太爺有點臉紅,“畢竟這去的,不是親公公,也是你公公!”
北堂傲笑,斜眼掃奉箭。
奉箭立刻會意,趕緊上前笑向老太爺:“老太爺說得極是,公公去了,婆家蒙難,沒錢讓家公入棺,當女婿的就是身無分文,典當首飾衣物,也該讓家公體體麵麵地去。隻是……”
奉箭眼見老太爺笑得連連點頭,笑著不緊不慢地隻把話鋒微微兒一轉:
“我們爺今兒回來還沒進祠堂給祖宗們上香,就連族譜上,也好似沒我們爺的名兒,家公也未必領咱們柳家的情,不是?”
老太爺的笑刹那間僵在臉上。
“你個呆子,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這直接付銀錢,大老爺不知咱們爺是誰,你就去棺材鋪以柳家四孫女婿的名義賒著,到時候一起結賬,這還怕大老爺不知道爺是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