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閃過,我心裏一驚。齊世武是刑部尚書,他,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他和胤禟同管刑部,是否胤禟的人,我不得而知,但平時兩人的接觸應該很頻繁。這種可能是存在的。可如果他是胤禟的人,八阿哥他們利用他作為臥底打入太子的班底,用來在關鍵時刻反噬,那麼,這樣不是要連齊世武一齊犧牲了麼?
憑齊世武的官職,他可不是個能隨意犧牲的小卒子!這種犧牲可是丟腦袋,甚至滅九族的事,齊世武能心甘情願地為阿哥們的奪嫡大業犧牲?
但凡為眾犧牲的,除了執著的信仰外,就是為利益了。朝廷黨爭大多為了利益,齊世武應該也不例外,可如果連腦袋都沒了,還有什麼利益可言?
這種事,齊世武會幹嗎?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卻想得頭暈腦脹,太陽穴隱隱作痛。
但,無論真相是什麼,那既然有人敢告,那封信應該是存在的,即使本來不存在,安排此事的人,也會讓它在適當的時候出現。隻要它被呈送到康熙麵前,太子的性命就真的難保。為了自己的皇權,康熙就算心裏痛如刀絞,怕是也要拿太子開刀了。
我對太子的感情,自始至終沒有一分曖昧,有的隻是歉疚和憐惜。但就是這份歉疚和憐惜,卻不能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向那可怕的終點。
我決定做點什麼。
為他。
“托合齊府你應該去過吧?”我繼續著手下的動作,卻似不經意地問道。
“嗯。”他的回答很簡短,卻是在等著我的解釋。
“他家的書房可是如恒親王府的那般氣派?”我問得雲山霧罩,但我想他會懂。
弘晳果然睜開眼睛,他仰麵注視著我,目光中滿是探究。我微笑著回視,不動聲色。我們兩個無聲的交流中,我看到了他的明了和擔憂,他也看到了我的執著和信心。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道:“托合齊的書房,即便不若我五叔家的氣派,也差不太多。他家的書房叫長明齋,靠近府東側,平時看守的人很少,隻是現在,他家整座宅子都被九門提督的人圍著,誰也不能進出。不過,東側院牆中段……”
弘晳真是個極聰明的人,我隻約略提了一句,他便已知我意,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我並沒跟他說明什麼,他卻極懂配合。我想是因為他知道我這個偷兒的身份。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麵,就是在我偷信郡王府的那個紈絝阿鐸泰的錢袋時,那次我出手,讓他看了個滿眼。
這些人,果然個個非同一般。
回到府裏,大米小米都已醒來,他們吵著要我帶他們玩,我隻好帶著他們去放風箏。
府裏最開闊的地方是竹林邊的那片荷塘,我帶著他們兩人來到荷塘邊。這裏還是老樣子,這個季節荷花都已凋零,隻有剩下殘莖枯葉零落地浮在水麵上。周圍的竹子倒還青翠,不遠處的那片黃櫨林依然燦爛如金。
對這裏的記憶,尤為深刻。在這裏唱過《小白菜》勾引胤禟,讓他答應我出府;還捉過那條價值千金的紅色大錦鯉,我用它在暢綠軒的荷花缸裏練過手指的靈活性,後來胤禟讓人把整個荷花缸都搬到我住的聆雪閣,那條紅色錦鯉也就常被我消遣和荼毒;對這裏最深的記憶還是孕中與胤禟牽著衣袖在那片黃櫨林中散步,那時我總不甘心被他牽著,想牽著他,可到最後被牽的還總是我……
那時我肚子裏懷著的那兩個小東西,現在已經滿世界地跑了。
坐在木椅上看大米小米牽著風箏繩邊跑邊叫,想起過去和胤禟在這裏發生的一段段故事,心裏柔柔的,軟軟的。
忽然好想與胤禟相認。
可是,他心裏隻有過去的那個桃兒,麵對這個全新的我,他是否能接受?想起那天他盡管感覺我的脾氣很像桃兒,卻仍然說我配不上他,心裏就一陣氣苦。不就是相貌不同嗎?難道他隻愛那個樣子的桃兒,我現在這樣的,他就不愛了嗎?
我知道吃自己的醋很幼稚,但仍無法避免地心裏不舒服。忽然產生一種衝動,我不要告訴他我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桃兒,我就要以現在的麵貌去接近他、勾引他,讓他再愛上現在的我。我要看看現在的我和過去的我比起來,究竟哪個更有魅力?!
這個想法讓我心中一亮,驅散了心裏多日來的陰霾,使我禁不住輕笑出聲。
胤禟,你就等著接招兒吧!誰讓你說我不配的?我惡作劇地想著,笑容繼續放大,笑聲也愈響。
“什麼事讓你覺得這麼好笑?”身旁忽然傳來低沉而令人著迷的聲音。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胤禟。他正背手站在我身旁,嘴裏問著我,眼睛卻看著玩耍中的大米小米。
正想著他,他就出現在我身邊,難道這就是心理感應?這種心理感應,隻有在極相愛的人之間才會有的吧?看著他,心裏的柔情忽然滿得要溢了出來,我的目光如水般的溫柔,對他綻開了一個燦爛到極致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