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筆好巧不巧地落在這塊地磚上,難道是有天意?
正這麼想著,小三子如貓兒般靈巧地繞過桌子,一步跨到那塊地磚前。他彎下身,手指在地磚上敲敲,唇角隨著那空洞的聲音彎了起來。
他掀起地磚,打開一層層的盒子。和我一樣,他發現了兩枚印章。印麵都是一樣的三行十字的疊篆,隻是背麵刻字不大相同。一純金,一銅質鎦金。兩個印章不可能都是傳家寶,要選哪一個?
小三子這個看看,那個看看,最終拿起了那枚純金印章。
大多數人都會選純金的吧!對他的選擇我並不感到驚訝。
他迅速地拿了金印出門而去,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靜謐的夜色中。會輕功就是好啊,我若是也會輕功……
停!我在心裏給自己敲著警鍾。就算你也會輕功,也不要想著重操舊業,那會給胤禟帶來很大麻煩,搞不好會被京裏的那些貴人認出真身。
我收回思緒,快捷地從地上取出剩下的那枚銅鎦金印,重新蓋好盒子和地磚,把耳朵湊到門縫,聽到了一片靜默。
我迅速閃身出門,順著小三子消失的方向,把自己掩在了夜色中。
他走的也是後園的方向,但與我不同的,他不用走門。這種圍牆對輕功好的人來說,根本算不上牆。而我卻隻能沿著曲折的路徑,繞過那些假山池塘走後門,HOHO~~
寂靜的街道上早已沒有了小三子的蹤跡,想了想,我向姚府行去。他既對我下戰書,得了手便早晚會來找我炫耀。我倒不必急著找他。
皎潔的月光把黑沉的夜色照得幾乎透明,好似給它添加了水樣的清華。寂靜古老的小鎮街道,趁著這如水的夜色,像是一幅朦朧寫意的畫,安祥而神秘。那些經曆過無數滄桑的白牆灰瓦,在月光下所展現的,不僅僅是曆史的冗長和沉重,還有歲月流淌的溫情和柔美。
我靜靜地走在街道上,小心地不發出一點聲音,好讓這幅靜美的畫麵保持得長久些。轉過彎,是一曲流觴,一座竹橋。橋下,水色幽幽,反射著月的光華,橋上,單人獨劍,黑衫素麵,如真似幻。
我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那不算高大,卻不失英挺的人影,立在橋上的身姿。
“你果然來了!”他開口了,嘻笑著,如前幾次見到的那般。“我去姚府找了你,可你和你相公都不在,害我白跑一趟。幸好我夠聰明,猜到你一定和我一樣去了陳府,便在這裏等你。果然沒猜錯!你一定是想阻止我吧!可是,你沒能阻止得了,東西我拿到手了。”他得意地說著,伸手從懷中掏出了那方金印。
他這一開口,便擾了這沉睡的夜景,給它添上了鮮活的一筆,立刻從一幅寧靜的水墨畫,變成了一幅喧鬧的卡通。
我笑了,忍不住的笑。“小三子,偷兒這行可不是誰都能幹的,你若想幹,還要向你師傅再學學,不然,即使輕功蓋世,武藝高強,沒有進不去的門,卻也拿不到真東西。”打壓這小子的囂張氣焰,是我此時唯一想幹的。
“什麼?你說這方金印不是陳家的傳家寶?”小三子麵色詫異,帶著明顯的不服不甘。
“金子雖是好東西,卻未必能入了這種世代書香的人家的眼,當作傳家寶來供著。你那方印,不過是個質材上乘的贗品。”我略帶嘲笑地說道。
“贗品?你胡說!有什麼依據?”他有些沉不住氣。
我微微一笑,“宋朝皇帝雖然奢侈,自己金印、玉印的一大堆,但對下麵大臣的官印製作,卻並不大方。宋朝印製規定,皇帝以下的王公、品級高的大臣,用銅鎦金官印,品級稍低的,便隻能用銅印了。皇帝唯我獨尊,這高瓊太尉,品級再高,也不能和皇帝平級吧?又怎麼會和皇帝一般用上純金官印呢?”
“這……”小三子一下箴了口。這算是個打擊麼?不過,這孩子並不服氣。
“宋朝印製雖有規定,但萬事皆有例外。高瓊當時深受皇帝寵信,立了大功,給他塑一方金印,以資鼓勵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說,誰會用貴重的金子去做一個贗品,混淆視聽?若想擺迷魂陣,也做一方銅鎦金的不就得了?”小三子振振有詞。
“嗯,有道理!不過……”我停頓了一下,見他目光專注在我身上,才繼續說道:“若是做一方一模一樣的仿製品,混淆了別人的視聽,同時也混淆了自己的視聽,搞不好,連自己人分辨起來都有困難。而且,若是一模一樣,遇到你這樣的人,拿走傳家寶的機會很可能達十成,便起不到防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