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清寒，高樹後的碎影一路跟隨顏色灰藍的街巷中央那道古怪得如同兩個人緊抱著的影子，將其往前推拉得很長很長，扭曲變形，模糊不清，形單影隻卻不覺寂寞，倒有幾分溫暖滲透在涼風中。
“默默，我們要去哪，這樣一直走著不累嗎？”
“默默，我們找個地方歇歇好不好？”
“默默，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的。”
“默默，你不覺得阿蘑很重麼？”
“默默，你老抱著我不膩嗎？”
“默默……”
時不時傳來的少女軟綿綿的甜甜嗓音遲遲得不到回答，語句在風中飄飄忽忽。
“默默，我知道你餓，我也餓了，我們去找吃的好不好？”
“嗯！”
終於得到回應了。
兩個人就這樣走了許久，一路走下來隻有客棧沒打烊，其餘的店門全部緊閉，連丁點肉香都聞不到，不知不覺居然就走到了另一扇通往陳州的城門前。可惜城門亦是緊閉，把守的衛兵杵那跟木頭一樣一動不動。
穀默抱著麽孤眼巴巴地站在分岔口。麽孤皺臉，他癟嘴，覺得汀州比赤烏山海貧瘠。
赤烏山土地貧瘠，長起來的大樹一般不結果，結了的果子又酸澀得沒法吃，鮮少下雨，連菌子跟野生麽孤都不得吃。赤烏山的野獸還體型巨大特別凶悍，殺了一隻運氣不好要招來一群，吃過一回虧後就沒人敢打肉的主意了。這個破爛地方，山珍野味都是幻想，根本不切實際。
但是，再破爛都不及汀州糟糕。山上餓瘋了還可以豁出性命去打野味，在城裏餓瘋了要怎麼辦？未必然殺人來吃嗎？經此一遭，令人決心一輩子當個山民也不要下山了！
“默默我們找個地方坐會吧……”麽孤偏頭靠在穀默肩上歎道，有點發愁，穀默一直抱著他不撒手，就算有辦法去找吃的也沒法脫身。男人太黏人固然貼心，卻也麻煩不少。
穀默抱著麽孤去了岔口一家布莊店前坐下來。他將人放在叉開的腿上，由身後抱住麽孤，腦袋整個支在她肩上，俊顏無意識地來回蹭那張軟嫩嫩的小臉。
“默默……你覺不覺得我很像長在你身上的一朵蘑菇？”麽孤微微撅嘴，覺得自己就像個布偶似的任穀默玩弄，還心甘情願。
“蘑蘑……”穀默偏頭親了一下麽孤的臉，算是肯定了她的問題，接著繼續蹭，蹭得人半邊臉紅彤彤跟火烤了一樣。
“可是一般人身上哪會長麽孤，真要長那也是發黴冒菌子，你說該是多潮濕才能以致長麽孤啊！默默不想發黴吧？所以……偶爾也放我下來好不好？老抱著我，我會忘記怎麼走路的。手也好很多了，我可以自己吃飯，別喂我了，久了我就什麼都不會真成個一無是處的傻子……那樣默默也不會喜歡吧？阿蘑是傻子裏邊最聰明的，可不是最笨拙的……”麽孤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卻沒換來他老大一句回應。
“默默，你有聽我說話嗎？”等了好一會，麽孤忽然發現穀默不蹭她臉了，算是回應麼？
麽孤抬臉，就見穀默那張俊顏上一雙明眸淚汪汪的，癟嘴抖啊抖，一抖就把眼眶裏充盈的淚水抖落一滴下來，撒在麽孤臉上，尚且滾燙。
心裏仿佛被灼出了一個大洞，痛得麽孤忍不住鼻子也酸了，自作孽不可活，以後再不提這事，他愛抱多久就抱多久，隻要他不嫌累，便隨他高興了。
“默默，你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麽孤弱聲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絲悲憤，“你愛怎樣就怎樣吧，隻要你不膩。”
音落，穀默的臉就又貼了過來，黏合那滴落在麽孤臉上的淚，很快就幹了。
膩麼？明顯不可能，下輩子再說吧。
“默默，我們跟二哥他們走散了，你說他們要緊嗎？二哥他們看起來比阿蘑還傻，會不會吃虧呐？”肚子餓得已經前胸貼後背了，臉上還要忍受男人不停地磨蹭，麽孤的腦子裏裝了很多東西，可沒心情享受這份濃情蜜意。
“蘑蘑……”聽著聲音就曉得穀默完全不在乎四個大漢的死活。
麽孤的嘴角有點抽搐，真跟刀二說的一樣，穀默眼裏就隻看得見她。又高興又憂愁，畢竟這個世界可不是隻有她一個人的存在，重要的人許多，雖然不願切割但他們也很重要。